黄奶奶毕竟年龄大了，食量肯定也不会太大，所以唐约每样菜都并没有做的太多，避免浪费。

        “你多吃点，晚上保姆会来给黄奶奶做新的菜，这些剩菜又不会上桌了，你不吃就是浪费，懂不懂。”

        唐约嘱咐着万千多吃点，但语气听上去却并不讨喜。

        万千已经厌倦了反复强调让唐约对自己的态度温柔点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唐约执意要以这种态度跟她相处，那她强调八百次也没用。

        唐约看着万千脸上的表情变化，并未再多说什么。

        一个人如果太过软弱，在这个人和人需要频繁打交道的社会上，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唐约选择了这种与万千的相处方式，固然他心中亦有不忍，可是如果万千连他这种态度都无法抵抗的话，那她未来可能也会因为他人的一句无心之言黯然神伤。

        一顿午餐结束，四菜一汤被吃得干干净净。

        唐约收拾完餐桌后来到水池边洗碗，万千跟在旁边。

        “我来吧。”

        万千没说什么，转身讪讪然离开了厨房，回客厅去陪黄奶奶了。

        她的声音很轻，并未掺杂什么感情色彩。

        唐约想着想着，心里也就释怀了。

        唐约伸手在水龙头下握住了万千纤细白皙的手腕。

        万千性格里的感性软弱，真的会因为他对她略显生硬的态度而发生转变么？

        这家伙真的是个小笨蛋啊……

        殊不知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早便因唐约的一番言语浮现出一抹醉人酡红，如天边火红的晚霞，一直烧到了她的耳根。

        万千对于唐约的摆烂式回答并不算满意，但她仔细想想，她对于唐约的回答事先也并未有过明确的期待。

        “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

        “算牵肠挂肚，算念念不忘。”

        “比较？跟谁比较？你又没有关系好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异性朋友。”

        要是这家伙的求知欲用在有用的知识上该多好啊……

        万千对于阿尔兹海默症的了解基本等同于大众的了解，人们会因此慢慢失去记忆，将那些过往的美好岁月逐渐遗忘。

        唐约轻轻将万千推到一旁，自己接手了之后的清理工作。

        万千觉得面颊有些发烫，她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脸庞，在心里告诉自己并没有什么温度变化。

        万千不在乎黄奶奶是否能记得她的名字，哪怕下次她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让万千重新再做一遍自我介绍也可以，可她实在不希望黄奶奶丢掉那些美好回忆里的曾经。

        万千忍不住再度对着唐约开口，她好看的眉眼是如此精致，眨眼望向唐约的时候，那双清澈水润的眼眸中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万千还要刨根问底，唐约觉得有些无奈。

        他顺着万千的话说下去，如果这样万千能感到开心的话，那他确实也没什么损失。

        “这算什么回答？”

        她言罢便主动伸出手来洗碗，并不去抬头看身旁的唐约。

        她是万千，是自己的朋友，不是什么公司职员，毕竟他那所谓的沈城万事屋就是个公众号，连公司都算不上。

        “那我在伱心里算什么呢？”

        黄奶奶靠在沙发上嘴里念叨着，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她可能不及其他的万千那般璀璨耀眼，但她也有在努力生活。

        唐约难免开始反省自己，他自以为是的想法真的适合万千么……

        “我那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想要从客观角度去改变一个人是很困难的，更何况万千的身上亦有她自己的闪光点。

        唐约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吧……

        唐约偏头看着万千，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碎花长裙抿嘴笑着，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在背后，像极了无数人青春岁月里为之怦然心动的白月光。

        “……”

        “有多重要呢？”

        万千微微扬起雪白下颌，面向唐约的笑容里颇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

        “就是很重要的人。”

        唐约洗完碗回来的时候，黄奶奶正在说她已故丈夫的事情。

        “他啊，是个瓦匠，因为有手艺所以赚得挺多的。本来也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娶不到媳妇，就因为他爸妈都身患重病需要人照顾，所以人家姑娘本来对他的工作收入挺满意，一听说要照顾两个重病老人，直接就跑了。”

        “我是你的下属，帮你做工作也是应该的，难道不是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万千与黄奶奶之间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总之就是很重要的人。”

        这是让人想想就觉得悲伤的事情，因为回忆本就是人一生之中最宝贵的财富。

        黄奶奶给万千讲自己还记得的年轻时候的事情，哪怕中途询问了几次万千的名字，万千也不厌其烦重新告诉了她。

        唐约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她的小笨蛋脑子总有一股迷之自信，原本还想出言捉弄她一番，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舍不得她再在自己面前眼圈泛红了。

        他略微沉吟，之后顺着万千的心意，将最佳答案字字道出。

        “很只是个副词，你能不能用比较级或者最高级的方式表述一下呢？”

        “那你在我心里，就是比较重要的人。”

        “我啊，年轻时喜欢一个作家，他死得早，我也就没喜欢过谁。后来年纪大了，经人介绍遇见这个瓦匠，他人挺好的，话不多但是总是笑呵呵的，是每一个人眼中的好人，可惜我送走了他爸妈，也送走了他……”

        “你去休息吧，总不能让你一直清洗餐具的，免得你对我的怨念日益加深。”

        毕竟去医院看病的那天，是她去的。

        唐约不知道她是在闹别扭还是真的对自己心如死灰了，但是她这副样子看上去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揪心的。

        唐约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扬。

        或许是因为唐约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太过严肃认真，以至于明明是两人洗碗时的打趣玩笑，却因唐约的语气态度蒙上了一层微妙的面纱。

        唐约想到和万千在医院天台上初见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都未曾想到之后会发生各种交集吧。

        万千的反问让唐约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他一时间的玩笑话会给寄人篱下的万千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流水顺着两人肢体接触的部位向下流着，唐约用另一只手暂时关闭了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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