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来了。

        李永川走进电梯，按下数字1和关门键，电梯听话的照办。

        “如果家里的不是余娟，那真的余娟去了哪里？”李永川愈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谎言，而且还有一种谎言慢慢逼近的感觉。

        一想起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是假的，李永川心里顿时出现了莫名的伤感，无以复加的失落感压在身上，仿佛正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比恐惧还可怕的，是无助。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这里边一定有什么是没弄明白的地方，就好比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一定会有一个醒来的时间。”李永川及时刹车，制止了越陷越深且越想越糟的念头。

        是的，能鼓励人前行并赋予动力的，肯定不是绝望，这明明是希望所擅长的工作，只有希望能把这份工作做的最好。

        正是有了希望，李永川才下定决心找出这一切的真相，从这场真实的梦里醒过来。

        他重新举起右手，将手指向胸口翻转，手背上的字现在也摆正了方向，李永川借着电梯里的光仔细打量手背上的字：李永川，死。李永川，死。

        由于之前是交警在自己对面写的字，加上字迹歪歪扭扭的，所以李永川扫了几眼都没在太在意，直到跟余娟交流时才发现有个字特别像是倒着的“死”字，这才引起了注意，现在仔细再辨认，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那个交警在事故责任书上写的全部都是“李永川死”这几个字。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当时那个交警有模有样的登记，就是写的这些内容吗？为什么会在我的名字后边加一个‘死’字呢？他这是威胁我还是暗示我呢？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又提醒我不要太好奇了呢？”想起今晚的遭遇，李永川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疑问，如果时间充足让他好好捋一捋，都够写一本李永川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李永川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后半夜的岚城，显得更加的寂静，黑夜如同一张巨大的棉被，将整座城市包裹的紧紧的，所以，岚城睡得很沉稳，也很香甜。

        脚步声穿过空旷的电梯间后就慢慢消沉了下去，仿佛单元楼外面的大理石地面有着很强的吸音本领，也让李永川走出了一种鬼鬼祟祟的犹豫感觉。

        借着手机的灯光，李永川在自行车棚里来回找了两三趟，总算找到了被夹在中间的电动车。将钥匙插进去，打开电动车的灯，李永川将手机锁屏后重新揣进兜里。

        往外倒了倒电动车，结果被卡得死死的。不得已，李永川只好先把左侧的电动车使劲往左靠了靠，可也只能容许李永川插进去一只脚，这点空间还是不够电动车推不出来，稍微一动，脚蹬子便跟旁边的电动车纠缠在一起。

        “唉——”李永川嘴里嘟囔了几句，先把右侧的电动车推出了，再挪自己家的电动车，最后再把人家的给推进去。

        李永川从挡风被底下找出头盔戴好，又在座子上抹了两把后，骑上车，右手一拧油门，电动车轻巧的往前冲去。

        比起慢悠悠的步行，电动车显然是快了许多。李永川将挡风被向上提了提，挡出迎面袭来的凉风。

        瘦弱的电动车灯光，在笔直的路上开出一团苍白犹如花苞状的光晕，它颤巍巍地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又无力地被四周的黑暗吞没。

        岚城的夜晚总是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街道两旁的树影婆娑，像是夜的幽灵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李永川穿梭在这幽暗的城市之中，思绪也随着周围的景致不断飘远。

        “如果那个交警是假的，后来那车祸现场是怎么处理的？那时候我也真是大意，轻易就上车跟他走了。至少也得等到拖车拖走车之后啊！”

        离着事故现场越近，李永川的心里就越慌乱，尤其是渣土车呼啸着撞上自己的车的那一瞬间，自己受到的震撼不比车辆的撞击小多少。

        “万一——那个渣土车司机还在，怎么办？”想到这儿，渣土车司机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再次浮现在李永川的脑海里，李永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到底是不是半脸男呢？”想到这儿，李永川的脑海里又挤进半脸男的模样，李永川脖子一缩，继续吞口水。

        这要是想一路，李永川能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李永川放慢速度，而且将电动车的灯关掉了。不远处的红绿灯还在若无其事的闪着，却始终驱不散李永川内心的慌乱。

        仅剩十几米的时候，李永川停下来，这次他化身旁观者，隔着老远先偷偷的观察。直到确定自己的车和渣土车都已不在，这才真正像个旁观者那样再次接近事故现场。

        “难道是我想多了？”李永川从电动车上下来，也不拔钥匙，往前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把电动车调了个方向，准备有什么情况的时候，可以随时上车就跑。

        接二连三的怪异遭遇，把李永川这个憨厚老实了四十几年的中年男人，硬是逼成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

        现场已经没有凌乱的痕迹了，碎片和玻璃碎屑也被清理干净，天一亮，路过的行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啥都没有了，看来我白跑了一趟。”李永川用左手大拇指用力搓着右手手背上的字：“这两件事只能有一件是真的，如果车被拖走，那就是个真交警了。如果交警是真的，这几个字，就是他故意乱写的吧。毕竟大半夜的让人家出警，也确实是该死。”

        碳素笔的墨水早就已经风干，洇在皮肤的纹理，搓了好多次，虽然字迹不在了，但是仍有一团黑乎乎的痕迹。不用水洗，恐怕是不好完全清理掉了。

        “回家！”李永川抬头看看摄像头，冲它苦笑一下。“这么精彩的车祸瞬间，你都错过了。我要是你，蹲在那上边会自责得要死。”

        骑上电动车，李永川大大方方的打开灯，油门加到底，一门心思往家赶：“这次可以睡个踏实的觉了吧？”

        想起睡觉，李永川打了个哈欠，仿佛是提前进入准备状态。可哈欠结束，李永川习惯性的咂着嘴乱嚼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又闪现在脑子里，他拍了拍头盔，叫道：“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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