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沈翻云曾经无数次渴望，乃至渴求过。

        如今，临近家门口，却又始终迈不出步，十余年不见，也不知道，二老现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若是，十余年前，自己没有牵连到他们，兴许，他们快要退休了，然后，安度晚年，享受着天人之乐。

        “哥，走吧。”

        沈不凡第一时间收拾好摊铺，示意沈翻云。

        今天心情好，勉强给自己放一天假，如果沈翻云不嫌弃，他倒是很想，与沈翻云大醉一场。

        这十年。

        他不止一次，梦见大哥回家。

        父母同样期盼着沈翻云，有朝一日，活着出现在眼前，可这时光啊，一天又一天重复，二老等到头发白了。

        也不曾再见过沈翻云。

        沈不凡不止一次，碰到二老，坐在沈翻云的卧室里，一遍又一遍整理着，沈翻云当初穿过，用过的东西。

        “哥……”沈不凡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实在撑不住了，于是，仰起脑袋。

        都道男人有泪不轻弹，这么多年，终于见到自己的大哥了，哪有哭的道理，不能让大哥看笑话。

        沈翻云伸手，拍了拍沈不凡的肩膀。

        小区是老式的步梯，多年光阴洗礼，很多墙壁已经发潮，脱落，如今还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没能力搬走的。

        打开门。

        二老正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过视线，时不时看向窗外的某个位置，那是，沈不凡摆摊的地方。

        母亲头发花白，父亲满脸皱痕，两人的状态比同龄人，至少老了十岁。

        二老过得并不好。

        也是。

        大儿子消失多年，生死未卜，二老怕是从沈翻云离开之后，这些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小凡，今天这么早回来？”母亲下意识抬起头，落至站在门口的沈不凡。

        桌上备了一份水果，这是给沈不凡，晚间回家时吃的。

        沈不凡是个执拗性格的人，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所以，并不愿意让父母出摊帮忙。

        “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这孩子，让你别太辛苦，非不愿意，和小艾的婚事，谈不拢咱们就不谈了。”

        “我看呐，小艾那个父母就是看不上你，故意给你找难题，你呐，又是倔脾气，这么拼迟早身体要出问题的。”

        “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现在不放手，以后你会过的更辛苦，可惜咱当父母的没用，如果能搭把手，你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

        母亲秦莲佝偻身体，言语之中，满是心疼和自责。

        沈不凡笑嘻嘻道，“妈，我年纪轻轻，身体强壮的很，没事儿。”

        “你看，我给你带谁回来了。”

        沈不凡让开身位，沈翻云几乎和秦莲，第一时间视线交汇。

        安静。

        沉默。

        “我这老花眼，越来越厉害了。”秦莲不敢相信，反而是去揉搓自己的眼睛，揉了一遍，沈翻云还在。

        再揉一遍，沈翻云依旧在。

        有道是，母子连心，哪怕沈翻云并不是秦莲亲生的，可……，只需一眼，她就轻而易举的认出来了。

        “妈。”沈翻云温柔的喊了一声。

        秦莲没有大悲大喜，没有哭泣，也没有过度的情绪激动。

        她仅仅是伸手，拍了拍沈翻云的胸口，感叹了句，“长结实了不少。”

        转过身。

        刹那间，潸然泪下。

        “老头子，我们家翻云回来了。”秦莲始终背对沈翻云，她不想让沈翻云看到自己狼狈落泪的模样。

        这年纪大了，反而是越来越好面子了。

        沈正哆哆嗦嗦，戴起老花眼镜，然后，默默起身，来到沈翻云跟前，一眼又一眼，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苏兮颜鼻子有点酸酸的。

        沈翻云的父母，是平凡，简单，没有太大能力的普通人，可对孩子深沉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以看得出来。

        “爸。”沈翻云微笑。

        这一见面，沈翻云心里后悔万分。

        当初，就不该纠结，不该想太多，以至于，重回杭城这么久了，如今，方才鼓足勇气回家！

        “好孩子！”沈正同样给了沈翻云一个大大的拥抱。

        秦莲则终于注视到苏兮颜，“这位姑娘是？”

        “这是嫂子。”沈不凡脱口而出。

        苏兮颜无奈，这沈不凡怕是认定了自己，是沈翻云的女朋友了，实际上，这家伙的女人，绝不止自己一个。

        “叔叔阿姨好。”

        苏兮颜心想，以后再解释吧，现在……，就勉为其难，当一回沈翻云的女朋友。

        “长这么漂亮？我的天，跟洋娃娃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水灵灵的，美的不真实。”

        秦莲一把握住苏兮颜的手心，关怀道，“吃饭了没？”

        “阿姨，我吃过了。”苏兮颜道。

        苏兮颜心情不错，毕竟，哪一个被夸好看的女生，会不高兴呐？

        “真好看。”秦莲还在喋喋不休，握着苏兮颜的手，舍不得放。

        沈翻云注视着这套老房子里的一切，与记忆里，似乎并无太大的改变，甚至儿时，故意留在柜子上的字迹，亦然清晰可见。

        推开门。

        是自己的卧室。

        有那么一瞬间，沈翻云仿佛回到幼年时，书桌，台灯，墙头柜，乃至自己少时用过的书，练习册，一应俱全。

        “你妈隔三差五打扫一遍，干净得很。”沈正微笑。

        越是这样，沈翻云越是难受。

        十年。

        他们本该轻松，愉悦的十年，却耗在了无时无刻，等自己回家的折磨之中，这股折磨，还看不到终点。

        沈翻云坐在床边，连被单，被套，自己的枕头，都干干净净，只是比以前陈旧，粗糙了不少。

        “这十年，让你们委屈了。”沈翻云万般自责。

        好在，父母还在，仅仅是老去了一点。

        好在，他还有机会，弥补这十年没有陪在二老身边的遗憾。

        “委屈的是你。”秦莲又忍不住要掉眼泪，念叨着这样不吉利，于是，强行忍住。

        沈翻云一笑置之，随后询问道，“小凡的婚事，是进行的不顺利？”

        此话一出，秦莲，沈正，乃至沈不凡，均陷入了沉默。

        岂止是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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