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楼一言不发地松开了连城的手,连城将手腕子悄悄缩回袖子里头,不大自在地用眼尾悄悄打量赵西楼,神色颇像大梦初醒。
帝王不曾说话,只有公主爽朗的笑声尚有余音绕梁。
“臣妾惶恐,未能管教好寒儿,令她如此乱来。”皇后皱着眉头看向帝王,但帝王并未向她施舍哪怕一个目光。
连寒目光嘲弄地看向她的生母,当今皇后。徐蕊冲她露出一个愤懑的神色,乃是花容含怒,令她心中快意极了。
她素与皇后不合。
身为公主,她太咄咄逼人,她的好没能让皇帝生出一丝对皇后的爱屋及乌,反倒是遮盖了她大哥的风头,后宫里与朝堂上谁不知道,若她是男子,那么太子的位置必然是她的,而当今太子不过是皇帝遵着立长这条简明扼要的规矩选出来的。
但连寒高兴如此,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朝着皇后,皇后的脸色便更难看了。徐蕊自然读得懂她女儿的心中所想一一省省力气吧,你以为父皇会喜欢你吗?
老皇帝不曾生气,面上甚至还微微含笑:“怎么迟了这么久,你的生辰,缺了你这个主角可怎么办。”
连寒咧开嘴一笑,十足的天真娇气,全然没了方才的杀气凛然:“我方才跳的舞不好看吗?我便是去准备这个了。”
语罢她又绕着筵席看了一圈,身子随着两腿摆来摆去,全然不是闺秀的模样,倒是有番特有的恣意潇洒,确实如连城所说,红妆偏爱弄武,巾帼不让须眉。
“怎么我苌鸿哥哥没来。”连寒扭着头问老皇帝。
老皇帝笑道:“苌鸿将军在北漠打仗呢,怎么回得来。”
连寒不快道:“我给他写了信,他说我生辰的时候他必定回来,那知道他这样不守诺言。我下次可再也不信他的话了。”
赵西楼听得嘎登一声,莫非苌鸿也是皇后这边的人?她上辈子怎么没听过苌鸿透半点口风?
她绞着袖子,上头的祥云刺绣被她扯得七拐八扭,面上倒是不敢露出什么异样的色彩。苌鸿此人,于兵法谋略有天生之才,乃是个少年将军,长剑一横叫人闻风丧胆,挽弓射鹄箭无虚发。
赵西楼的目光落在了西南王的身上,上辈子两人未有正面交锋,她实在是不好判断两人哪个实力更强,也不愿意站到昔日好友面前与之为敌。
倒是魏鹿注意到了她的眼光,一个笑脸便抛了过来,赵西楼别无他法,把头扭到了连城那边,正好对上连城那双泛着雾气的灰眼睛,两人这么大眼相瞪了两秒钟,赵西楼道:“西南王还在看这头吗?”
连城的眼神一飘,又迅速地飘了回来,眨眨眼:“还在。”
赵西楼只好继续侧着脸,把左手边的冰皮绿豆糕放到了连城面前:“来,吃。”
“儿臣有些……饱了。”
听着连城终于在重压之下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感到颇为欣慰,赵西楼道:“方才看你一副吃得很辛苦的样子,你倒是不言不语,这样子可不好。不想吃,就说不吃。”
连城略为羞涩地笑着点点头:“儿臣知晓了。”
公主入了坐,正好坐在帝王身侧,一眼便看着这对“母子”说着小话,面上带笑。她老爹倒是看着大殿中央鼓瑟吹笙的姑娘们看得很爽,连寒不禁想为父皇唱一句“爱是一道绿光”。
不过她父皇娶这么个年轻姑娘是图的什么?
连寒觉得匪夷所思,虽然对自己那个窝囊废三弟很是看不上眼,但到底是皇子一个,这么大大方方送到赵西楼跟前,实在是太放纵了。
连寒把脸转向赵西楼,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线索,然而徒劳无功,那脸孔倒仿佛在梦中见过一样。
看赵西楼倒是一派悠闲自在地望着这位来势汹汹气焰非凡的公主,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捉摸的神色。
赵西楼的眼睛慢慢移到了连寒方才站立过的地方,那黑色靴子不太能看出上头沾染了什么东西,地上却零星落了些泥地青苔。
她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那头魏鹿忽然发声,眼睛闪闪发光,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皇叔,我给公主殿下准备了一件大礼,还要请公主同我一道出去了。”
皇帝笑道:“你这不着调的,什么礼物是公主见得我们见不得的了。”
魏鹿忙忙赔了笑脸:“皇叔你话可别这么说,我又不是说只请公主一人。这漂亮的夜景,当然是听者有份了。”
那头连寒倒是恼了:“既然人人有份,那又何必说是送我的呢?可别给我戴高帽了。”
魏鹿连连摆手:“这不,在我心里,这就是送给你的。”话音刚落外头便亮堂了起来,黑色天幕中炸开了朵朵烟花。
这可不是听者有份了,这是全皇城的人都可一瞻了。魏鹿忙邀了连寒往外去,连寒不冷不热,两人凑得近了,她才道:“怎么?借花献佛?”
魏鹿笑了:“哪敢?”
连寒懒得听他扯赖皮话,头一扭便寻着了赵西楼。
赵西楼与一群人站得梳离些,许是不喜欢凑热闹。她如玉的面孔被烟火的光芒映得闪闪发光,好似天女降世。连城就这么看着她被映亮的半边面孔,一时间忘了如何思考。
当真美色误人。
赵西楼一回头,将连城的目光捉个正着。
连城一时间羞赧到了极点。
赵西楼倒并未在意,她只是向着连城示意那如彩璧辉映的皇城,口气平淡:“江山秀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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