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四下发昏。野鸟扑翅,啼声成幽。
二人耳听有流水声传来,心头微喜,快走了二十几步,越过一片茂盛草丛,面前出现一条河流,也是阔大。但见微风阵阵,水波粼粼。
两人身上汗渍血污酒气混杂,不甚好闻,于是在河边清洗一回,换了干净衣服,然后沿着河边青草河滩前行,寻找渡船。
两人一路寻觅,不知为何,这段水域,竟然少有人烟,极目望去,渡船一个也无。
这时,对面芦苇荡里走来一个人,头戴斗笠,腰挎竹篓,肩背渔网,皮肤黝黑。
二人上前打听,询问哪里有渡船过河。
那人弯腰低头,双手拽网在肩前,挡住大半个身子,也不说话,匆匆离去。
二人苦笑,只好继续寻找。
他们一直走出老远,耳听身后传来渔歌之声:
你愁水阔天色昏。在岸盼我撑舟人。这船虽小敢远走,里请稳坐贵客身。
两人回头去看,河面上出现一只船影,荡着粼粼水波,往这里慢悠悠行来。
高洛见了,高喊道:“船家,船家。”
“客人稍等。”
那船家远远的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加快,划着船往这边驶来。但见桨动船行,在河面上划出一道白浪。
高洛摆手示意,那船便轻飘飘靠了过来。
这船是摆渡客人用的,有些陈旧,不小也不太大,长约三丈,宽有丈余。上面立着那个艄公,身上褐色蓑衣,甚是宽大,将身材包裹的严严实实。一顶缝布遮风草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孔。那露出的下巴,胡须拉碴,满是风吹日晒的黑褐沧桑。
艄公用长桨把船停在岸边,问道:“客人要往哪里去?”
高洛道:“我们要去汉水,船家去不去?”
艄公点了点头,说:“去倒是能去。”
高洛心下欢喜,抱拳道:“那就劳烦船家了。”
艄公打量一下,见他两个虽携带兵器,但样貌都十分年轻,于是随口应答道:“只是眼下日头已偏,到了那里天便黑了,俺也不能赶回来,还要找地方住宿吃饭,花费可是不少,得加钱才成。”
高洛笑道:“船家放心,不会叫你亏了本钱就是。”
艄公听了,也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就说了个价钱。
薛丰刚要说话,高洛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赶紧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了嘴,答应了艄公说的价钱。
艄公搭上跳板,二人连同三个小家伙便一起上了船。
艄公收回跳板,操起一面黑漆漆的大桨,慢慢划行,向河心里去了。
极目四顾后,高洛注意到,那艄公时而回头来看,心中觉得有些不对。
那艄公见高洛看他,便转头继续划桨。
高洛在薛丰耳边低声说道:“小师弟,咱们小心些。”
薛丰听了,心里便是一个念头闪过,也小声问道:“贼船?”
“不太确定。”
高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个船家有些古怪。”
薛丰听了,却有些兴奋,眼睛骨碌碌一转,小声问道:“大师哥,这个有什么口号喊?”
“先别忙,看看再说。”
一听问这个,想起前面的事,知道他想做什么,高洛拉住他,低声说了一句。
船行了一段时间,河面变得十分宽阔,四下里一片宁静,只有木桨拍水的声音。
那艄公突然说:“客官,看你们的样子,想必是有些乏闷枯燥,我这里有首小曲儿,很是有意思,我唱给你们听如何?”
薛丰听他这么说,眼中一亮,心道这是重头戏来了,就说:“好啊,你快唱来听。”
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高洛有些头疼。
“我划桨来客坐船,只恨水深路远漫。要是知俺渡舟苦,钱财多少随您愿。”
那船家大声念完,然后哈哈笑道:“客官,这四句曲儿怎么样?”
高洛想了想,也哈哈一笑,道:“船家,你这曲儿,内藏玄机,和你一开始唱的那个一样,果然很有意思啊。”
薛丰好奇就问:“大师哥,什么意思?”
高洛便说:“小师弟,你想一想他唱的那八句话,然后将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拿出来,连在一起念念。”
薛丰想了想,便念道:“你在这里,我只要钱?”
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艄公便说:“我往日里载客渡河,也和他们唱曲儿解闷,他们觉得有意思,我才好要钱啊。”
薛丰就问:“那要是觉得没意思呢?”
“那就更得要钱!”
说罢,艄公看向二人,目光幽深。
不理会他的眼神,薛丰笑嘻嘻问道:“船家,你既要划船渡河,又要唱曲儿解闷,还得说谜语让人去猜。业务这么多,那你这生意,可好啊?”
“很不好,最近渡河的人少,愿意听我唱曲儿的人更少,得不了几个钱。”
艄公说着,打量二人的目光,更加的肆无忌惮,然后又笑吟吟地说:“今日到现在,才算是开了张啊。”
高洛继续问:“那为何不做些别的营生,非要在这里?”
“嘿嘿嘿……”
艄公冷幽幽一笑,说道:“客官却不知,我也有别的营生。”
薛丰笑问:“还有什么营生?”
那艄公突然停下手中的木桨,接着说道:“在这河上,我不但摆渡送客,给人唱曲儿,我还卖面。”
“卖面?”
薛丰又疑问一声。
高洛用胳膊肘轻杵薛丰一下,对他使个眼色,接口问:“船家在这里卖什么面?”
“嘿嘿嘿……”
那艄公又是森森一笑,然后猛然扯下了草帽,露出一张黑脸,大声说道:“客官,我这里有板刀面跟馄饨面,你要哪一个?”
高洛定睛一瞧,这艄公生的哭眉吊眼,左眼角下有老大一颗黑痣,长着一撮灰毛,样子委实丑陋。右颊处斜缝一道伤疤,笑起来,好似蜈蚣爬动,平添了几分狠厉阴森。
“噫!”
薛丰只看了一眼,便瞧不下去了,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对高洛说:“大师哥,这家伙好丑,跟个鬼似的!”
艄公盯视着薛丰,狞笑道:“少年人,你怕是不知道吧,爷爷我就那是‘水上鬼’,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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