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上大学去了，卫民就改成一天跑两趟黑市，差不多赚的钱也翻了倍，一个月下来，比原先在运输队赚得还多。

        报纸上也出现了允许个人买卖的文章，只不过他们这边小地方，大多人也不识字，有的不知道这个消息，有的知道了还在观望，像卫民这种大摇大摆的还比较少。

        他刚回来，板车上的菜都卖空了。

        “娘，我卖菜攒了不少钱，想卖头骡子，让骡子拉车跑得快一点，也能去更远的地儿卖，就算回头我用不上，还能放在家种地用。

        “成，回头我找去。就买骡子！”

        骡子比驴力气大、比牛跑得利索，又比马便宜，再好不过。

        卫民擦着汗，见冯雪柔还在那低头备课，瞅都不瞅他一眼。

        天暖和点了，但风里还夹着冷气，她穿着件灰色的薄棉袄，坐在太阳地里，脚时不时翘一下。

        卫民干脆把扣子全都解开，想把衣裳脱了。

        卫翠英瞪他一眼，就他能折腾，感冒了也自个儿受着！

        还没脱完，就听见门口孙红梅喊叫，出了什么混乱，卫民反手又把衣裳穿上，回头就见冯雪香顶着蓬乱的头发朝院子里冲。

        “冯雪柔呢，我过成这样，凭啥你还过得那么好，哈哈哈，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啊！”

        连冯雪柔的毛儿都没碰着，就被卫民一脚踹了出去。

        冯雪香疼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精神短暂清明了一瞬，却听见卫民道。

        “这人疯了，大嫂赶紧拿绳子来把她捆上。”

        见卫民要上手，孙红梅道，“我来！”

        她倒不是怕卫民跟冯雪香接触，脑子根本没想到哪儿去，欺负老三媳妇就是欺负她，当然要帮老三媳妇出气！

        好歹也是天天干活的，拿起绳子就把冯雪柔的手捆上、再把脚捆上，只能跟翻盖王八似的在那举着手脚仰躺着。

        卫民：“……”

        “闺女、我的闺女，你怎么能把我闺女当猪捆！快给她松开！”

        绑得太紧，齐秋月哆嗦着手，拽都拽不开，卫民也总算从别人口中知道冯雪香把自己孩子淹死了的事。

        孙红梅：“自己儿子都弄死了，不知道刚才找我家老三媳妇干啥，得亏拦住了。你还让我们解开，解啥、咋解？让她接着祸害别人吗？”

        “我跟你说你们要是管不住有的是人替你们管，傻子不可怕，弄死人命的傻子吃花生米都不可怜！”

        其他人也附和。

        “就是，我们可不跟这样的人在一个生产队，快把大队长叫来，叫他想想办法！”

        齐秋月忽然扑通给他们跪下磕头。

        “我闺女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伤害了自己的孩子、没伤害你们啊，她都这样可怜了，求你们给她条活路吧！”

        她这样瞅着也怪可怜的，有人面露不忍。

        孙红梅：“你们可别犯迷糊，让她拿着把刀，砍你们孩子身上，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可不是嘛，大人或许还好，就算打不过跑总行了，小孩跟待宰猪羊有什么区别？

        啊呸呸，他们孩子才不是猪羊！

        “要么关起来、要不找派出所抓起来！”

        齐秋月没法子，“别，不要啊，我关、我关总行了吧。”

        但她始终不觉得宝贝闺女真疯了，肯定能好的。

        说是关，其实只是看着不让她出大门。

        孙子没了，闺女成了这样，就算大队长通知说生产队解散，还要分地，往后包产到户，勤劳的多干多收成、懒汉饿死也不管，齐秋月都高兴不起来。

        这几天冯雪香总闹着要去找顾海，有时候又说要给卫民上坟。

        人家好好的，上个屁的坟，让卫家听见还不得抽她！

        没空天天在家盯着，有时候就关起来、捆起来，冯雪香又闹又叫，还会拉尿一裤子。

        齐秋月哭着给她洗衣裳，自己的命咋就这么苦。

        大概白天太累，终于有天半夜，夫妻俩的卧室门被推开，冯雪香直勾勾着眼神，雪亮的菜刀刀刃被雪地映的反着光。

        早晨，冯建华惨叫着被吓尿了裤子。

        睡在旁边的媳妇死了，脖子被砍开老大的口子，到处都是血，冯雪香也不见了。

        “我就说这人留着迟早惹祸，叫她关起来她不听，祸害到自己头上了吧！”

        “弄死了亲儿子，又弄死亲娘，她自个儿跑哪儿去了，别藏起来又祸害别人吧！这几天别让家里孩子满村跑了，想想就瘆人！”

        “冯建华生那么个讨债鬼干啥，还不如干脆别生，好好养着冯雪柔呢，祸害自己就算了，还祸害别人，整个村都要因为她出名了！”

        冯建华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从没放在心里的媳妇死了，做饭、洗衣裳都要自己来，他哪里会，整天吃得跟猪食似的，别人见了他也躲着走，背后成天被人指指点点。

        卫翠英也有点担心，叮嘱三个孩子。

        “大头、真真，你俩看着点大眼，一放学就赶紧回家，不许到处玩去，听见没！”

        孙红梅：“也不知道那人到底跑哪儿去了，成天提心吊胆的也不是法子，要是我出点啥事，真真跟卫国咋办呀！”

        卫国：“放心吧，是你带头抓的她跟顾海，那天也是你绑她的，人要报复，肯定也先找你，不找就是不在咱这了！”

        孙红梅：“……”

        “你会说话吗你！”

        还不如别说！

        冯雪柔扒拉着饭菜，检查了下数据。

        【大哥说得有点道理的，咦找到了，哎呀，她冻死在山窝子里了。】

        也不知道谁，说天那么冷，冯雪香说不定跑山里去了，让大队长，现在不叫大队长，改叫村长了，让村长组织人手去山里找找。

        “冯建华，你说呢？”

        冯建华不想说，因为知道说了就遭人白眼、嘲笑，村长又非让他说。

        “你们愿意找就找呗。”

        “咋的啥意思，你不想去？那可是你闺女！”

        冯建华：“我倒是想去，但你看看我家，救我一口人，啥都要自个儿来，收的粮食也就够自己吃的，鸡也半死不活，没你们吃那么好、有力气上山。”

        “雪香也大了，愿意回来早回来了，不愿意我也没法，我也管不了她。”

        “我说这是我家自己的事，你们操那么多心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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