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晚上的惊吓，早晨又被人踹了几脚，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病啊！”

        “谁用得着你感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还不如赶紧找你婆婆要鸡蛋去！”

        冯雪柔揉搓着本子。

        【我花了一天写的感谢信，又花了一宿把一张纸扩充到一本，可是你们连几句都不愿意听。】

        听着就叫人心酸。

        没想到陈老赖反应比卫翠英还激烈，举着锄头就凿过来，三人慌忙躲开。

        “陈老赖你疯了！”差点被砸中的冯建华头皮发麻，差点脑袋被开个窟窿。

        “我看你们不顺眼，打你们咋了！我家孩子老师让写个日记、作文，都费劲得要命，头发抓掉一大把，人家写了那么多就为了夸你们，你们还嫌弃。换成我，给我念一百遍也不觉得烦！”

        “你们不让卫民他媳妇念，下工就滚出我家，找别的地儿住去！”

        冯建华：“……”

        要是能找到别的地方，用得着住他家被他敲诈。

        用这招威胁他……确实被威胁到了。

        冯建华：“那是卫家的媳妇，又不是你家媳妇，有你啥事？难不成冯雪柔是你跟哪个小寡妇生的？”

        陈老赖又举着锄头揍他，“放你娘的屁，你侮辱老子清白！”

        冯建华就是气上头了那么一说，算算年纪就知道不可能。

        大队长把人拦下，这才算完。

        卫翠英坐在地上，也不嫌弃弄一屁股土，拍着大腿道。

        “我家老三媳妇呀，咋那么可怜。你们那样骂她还念着你们的好，点灯熬油的，差点熬坏眼睛写了那么多东西夸你们，还不领情。”

        “你念着他们的情、他们不念你的，在冯家到底受了多少苦！”

        是啊，这还是他们看见的，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呢？

        一个个都冲着冯建华指指点点。

        冯建华：“……”

        “我听、我听还不行吗？”

        不就是九九八十一天，他就当提前享受超度待遇了。

        否则陈老赖把大门一关不让他们进去，真睡大街了。

        就这样，大队长特意调换了下工作，把陈家三口子弄到一块儿去，方便超度……不是，方便聆听感谢信。

        冯雪柔举着本子，他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其他人顺便也听一耳朵。

        “娘用香甜的棒子面粥代替乳汁养活了我……”

        嗯嗯，说得没错，齐秋月那时候又没怀上，没有奶，更买不起麦乳精，可不就只能喝棒子面粥嘛。

        可一般人家最次也是米汤，她咋连几个米粒都舍不得，就这还用得着感谢？

        卫翠英：怪不得这孩子喝口稀饭都那么香，咋那么可怜，必须给弄点好的吃。

        “我不小心把衣裳洗破了，爹用棍棒教会我洗衣裳。”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破了补就是，谁衣裳没几个补丁？

        那么穿衣裳料子能结实才怪，大人还经常洗破衣裳，破就破了，你打她干啥？

        “上学我考了满分，妹妹只考了五十分，娘骂我为啥不让妹妹像抄我作业一样抄我的卷子。娘让我学会了姐妹之间团结友爱、互相帮助。”

        放你娘的屁，这叫互相帮助？

        啥感谢信，叫人越听越火大，越看清冯建华跟齐秋月的嘴脸。

        就这，卫民他媳妇还感激呢，有啥可感激的，关键这一片孝心人家还不领情！

        “卫民他媳妇，歇歇再念，看你累得满头汗。”

        “不用，谢谢婶子我不累。过了几天就剩下八十天了，我要尽量多念几遍，才对得起这份养育之恩！”

        冯家人：“……”

        啥养育之恩，他们是孙猴子，她就是脑袋上的紧箍咒还差不多。

        冯建华三人只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总算下工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冯雪香跑在最前头。

        “就这，还要选先进？大队长记她早退扣她工分！”有人起哄。

        到了陈老赖家，三个人齐齐往炕上一躺，动都不想动弹，还频繁掏耳朵。

        冯雪香双眼无神，直冒蚊香圈。

        “娘，姐是不是跟到咱家来了，我咋觉得她还在耳边念叨。”

        齐秋月：“我也是，别是耳朵出毛病了。”

        就算出毛病又咋样，还能花钱去看？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八十天，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天读了整个白天，晚上总能好好休息了吧？

        不！

        冯雪柔吃完晚饭就睡觉，半夜起来，接着在陈老赖家大门口念，还伴随着呜呜鬼哭似的啜泣，白天继续。

        三天下来，三个人就眼底青黑，头晕目眩，反应迟钝，困得要死偏偏到了晚上还睡不着。

        冯雪香连顾海都顾不上惦记了，那叫一个清心寡欲。

        她抓着齐秋月，眼睛却看着斜侧方。

        “娘，快想个法子，让姐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啥都没干，就要死在窝囊废手里，岂不是比窝囊废还窝囊！

        齐秋月：“好，我想、我使劲想。”

        冯雪柔半夜精神抖擞得又来了。

        刚打开手电对好本子，念了两分钟，门就从里头打开。

        再次对上那张惨白的脸，齐秋月还是吓了一跳，她觉得还是这样适合她，面白心黑呀！

        “娘，你终于愿意出来坐在跟前听我念感激信了？”

        齐秋月晃悠悠抓住冯雪柔才没摔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雪柔啊，娘知道你的孝心了，娘都能背下来了，自个儿没事就能背一背，用不着你念了！”

        冯雪柔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娘你放心，所以我用空余时间又重新写了一篇，以后一个星期换一篇，保管不重样，让你们听得新鲜、听得开心、听得快乐！”

        不，她一点都不快乐！

        齐秋月还想劝她，张嘴弯腰吐了。

        冯雪柔多孝顺一孩子，把人搀扶进去，盖好被子，为了让他们听清楚干脆正好就站在炕头上读，底下放了三个盆，方便他们边听边吐。

        手电筒打在雪白雪白的脸上，成了他们的心理阴影，从这以后下地就不再戴草帽，把自己晒得黢黑。

        否则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那张白脸都条件反射想吐。

        冯雪柔成功成了他们的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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