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翠英腿脚比年轻人还利索，偶尔踩偏了，从地埂上歪斜到田里，也不管不顾，一点也不怕崴脚。

        “老三媳妇，不是跟你说在家歇着陪老三说话吗？哪个二五眼又跟你瞎念叨，让你干活了？”

        侧着身子，边说边扫看地里的人。

        就算不是他们，也是他们家里的，都脱不了干系！

        “没有，没人说啥。我怕娘干活渴了才来送水。”

        每天做饭都顺便烧水，水壶是满的，卫翠英无比庆幸两个儿媳妇顺手做了这件事。

        “真是娘的好儿媳，还惦记着娘，正好渴了。”

        卫翠英连喝三碗，干燥冒烟的喉咙好受不少。

        “老大家的跟老二家的，都过来喝水，快点的，喝完叫老三媳妇赶紧回去，晒秃噜皮咋办！”

        听见叫唤，卫国撒腿就跑。

        “你倒是跑得快，她又不干活，能有我热？”孙红梅就不跑，慢悠悠得走。

        卫军放下锄头，从口袋掏出个手绢细细擦汗，边擦边掏出小镜子，看有没有擦仔细，细致得跟大家闺秀似的。

        赵燕看不下去，拉着他走。

        “等我擦完着，满头大汗见弟媳妇太邋遢、太没有礼貌了。”

        赵燕翻白眼，“礼貌个鬼，再不快点，水就被你大哥喝光了！”

        喝光了也得先擦汗，但卫军已经被扯着小跑去了，活像多生了个闺女。

        几人路过冯建华跟齐秋月，又撞了他们几下。

        等到赵燕走过来，差异得打量两眼。

        “跟电线杆子似的站这干啥，该不会以为是给你们送水吧！”

        冯建华有些尴尬，摸摸鼻子。

        “当然不是，我闺女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出来？”

        卫国用方圆一里地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喊，“大队长我要举报，有人干活偷懒，扣他工分！”

        冯建华：“……”

        夫妻俩连忙回去种地。

        他是顺风耳吗，那么远都能听见！那么多偷懒耍滑的为啥就举报他们！

        卫家这群人肯定故意针对！

        喊完，卫国把碗往壶嘴那递，“再来一碗！”

        嗓子又冒烟了。

        “给我也来一碗！”

        听见孙红梅的声音，跟有人抢似的卫国赶紧把水喝了。

        冯雪柔倒下壶口摇了摇，只倒出来几滴，半口的量。

        “没了。”

        卫军崇拜得看着赵燕，他媳妇真厉害，料事如神！

        不是她，他也喝不上水。

        “要不我回去再拿一壶。”冯雪柔道。

        卫翠英制止，“拿什么，还不够麻烦的，谁让你在后头拖拉，老二都比你快！平常没人送水还不是照样，又渴不死，回去再喝。”

        孙红梅后悔，给自己找借口，“……我干活太累，腿麻了。”

        噗嗤！

        “你笑什么！”孙红梅恼羞成怒。

        卫国：“你要是腿麻，早坐地上嚷嚷了。”

        “我就是腿麻、就是腿麻！你刚才是不是喝了最后一碗，怎么不留给我！你喝了好几碗！”怎么一点不会心疼人。

        卫国特别欠打得嗯了声，“是好几碗，凭啥留给你，我自个儿凭实力喝的！”

        他清清嗓子，指着它道，“再说，我这是普通的嗓子吗，是为全生产队做贡献的嗓子！它值得多喝。”

        “你嗓子能做啥贡献。”

        冯建华跟齐秋月：“……”

        合着他们就是被做的贡献？

        “都喝完了就回去干活，老三媳妇你也回去歇着。”卫翠英催促。

        冯雪柔嗯了声，收拾好碗，田田妈从旁边过，跟大队长请假上茅房。

        【这不是冯家借宿的那家人吗？还要两个钟头才能下工，可冯雪香正在偷鸡蛋打算送给顾知青，等他们回去，根本不知道他家鸡下过蛋。喷香的鸡蛋啊，就这么被偷走了！】

        冯雪柔砸吧砸吧嘴，为田田家少了一颗鸡蛋惋惜。

        田田妈：“？”

        哪儿来的声音！

        她四处看，对上冯雪柔的视线。

        冯雪柔连忙转过去，上看下看，觉得差不多了又小心翼翼看过来。

        【哎呀她怎么还不走，不怕尿裤子吗？】

        田田妈：“……”

        那惊慌的小模样，就跟猫缩头缩脑想干坏事一样，自以为没人发现。

        “大队长，我肚子疼，没带纸，回家上茅房！”

        大队长直起腰，就看见她跑得飞快。

        嗯，跑这么快，应该确实是憋不住了。

        但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保卫鸡蛋！

        田田妈嗖得超过了冯雪柔，冯雪柔自然也听见她跟大队长喊的话。

        现在回去，说不定正能撞见冯雪香偷鸡蛋。

        她怎么运气这么好！这是有鸡蛋之神保佑吧！

        冯雪柔羡慕，她也想要鸡蛋之神保佑她天天吃鸡蛋、顿顿吃鸡蛋，保佑二嫂在畜牧空间收鸡蛋勤快，干脆跟去沾沾蛋气！

        田田妈跑回家，却见家里大门敞开着，屋里没人，钻进鸡窝把三只老母鸡都赶出来，也没见鸡蛋。

        “好你个冯雪香，好心腾出屋子给你们住，反倒招来贼了！”

        撒谎来例假不上工，早就盯着她的鸡蛋了吧！

        甚至大门也不关，幸亏她回来了，否则鸡也被偷走都不知道。

        田田妈锁好门，又奔知青点。

        顾海是去年来的知青。

        那批知青里，除了顾海，已经全都认命适应了生产队的劳作。

        只有他，依旧打猪草混日子，缺了的工分就跟家里要钱拿钱买。

        日子久了，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人斯文的皮相下，是懒。

        “什么懒，顾海将来是要做生意、当万元户的！骂他懒的还不都是酸，要是他们家里条件好，也有那么多钱，谁还当苦力干农活？”

        冯雪香觉得自己是顾海最知心、最了解他的人，这辈子非他不嫁！

        想起刚刚送鸡蛋时被顾海握住手腕，冯雪香攥了攥，觉得那块皮肤又热又烫，抬起来闻了闻，一脸享受。

        似乎闻见了独属于顾海的味道。

        啪，一巴掌落在脸上。

        “小贱人，瞅你那叫人恶心的模样，刚干啥不要脸的事了！撒谎不上工，偷我家鸡蛋养知青，你咋那么不要脸！我撕了你的脸皮、剁了你这双贼手！”

        冯雪香捂着脸尖叫。

        “你干什么，我没有。救命啊，打人了！”

        顾海打算点火，在其他知青回来前把鸡蛋吃了。

        住一块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吃独食。

        听见冯雪香的喊声，顾海没打算理，但看看鸡蛋，还是去了。

        别看他家条件挺好的样子，但城里双职工不稀罕，日子都不算富裕。

        写信要来的钱还得买工分，救了冯雪香肯定还会给他送东西，省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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