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几分到七点钟的样子，杨兮回到了宿舍。尚未开了房门，边听到房间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谁会一大早给自己打电话呢？

        会不会是杨副校长和周老师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冲进房间，拿起手机，一眼看去，登时是恶从胆中生。

        “腚兄，你丫活腻味了是吗？”

        连向东根本不管杨兮的调侃，心急火燎道：“急诊外科那边，一台消化道大出血，老蔡把电话打给我了，怎么破？”

        消化道大出血，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气囊压迫止血及药物止血等保守治疗，若是保守治疗失败，那就只能行手术治疗。

        手术并不复杂，行胃十二指肠联合切除就是，也就是普外科最基本的毕2式胃大部切除术。有个三五年临床经验的高年资住院医或主治医都能轻松拿下。

        “那你就去呗，切个胃而已，对你老腚来说又不是多大一盘菜。我这边洗个脸刷个牙就去科里替你的班也就是喽。”杨兮轻松回道。胃大部切除术对连向东来说确实没有多大问题，这一点，杨兮有着充分的把握。

        连向东着急道：“可他么那边说是二进宫，西少，说实话，我有点心虚。”

        杨兮微微一怔。

        二进宫？

        那就说明前一次手术是失败的。

        再次手术的成功率就自然要打个不小的折扣，也怪不得老腚他会心虚了。

        “救台如救火，耽误不得，你先过去吧，我最多十分钟就到。”

        “好嘞！那我就过去指导指导他们好了。”连向东的回应顿时变了一种口气，自信到了嚣张的地步。

        时间紧迫，热水澡是来不及了，杨兮匆匆刷了牙洗了脸，穿上了外套，顶着风雪，向急救中心快步走去。

        时过境迁，虽然距离上一次在急诊外科手术室吃瘪还不到俩个月，但这一次的待遇却跟上一次有着天壤之别。

        急诊外科的蔡子德主任身穿手术室衣裤，披着一件棉上衣，早早地等在了电梯门口。

        “卧靠，蔡主任，您不冷啊？”因为是提前供暖，热电厂的供暖量并不怎么充分，医院为了保证手术室、各种检查室以及病房的供暖，也只能牺牲了诸如大厅走廊一类的公共场所。

        “见不到你，我哪里还顾得上冷暖啊！”蔡子德以开玩笑的方式稍稍抱怨了一句。

        二十分钟前，他第一个电话打给的可是杨兮而非连向东，只是，那时候杨兮正在简易足球场上跑步，身上根本没带手机，自然也就没接到蔡子德的电话。

        蔡子德无奈，只得打了肿瘤外科的科室电话，找到了值夜班的连向东。

        连向东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水平吃不下这种二进宫手术，但在请杨兮出山的问题上他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给蔡子德回了一句问问看。

        这就使得蔡子德的心里不由敲起了鼓来。年轻人嘛，心胸不够开阔也是正常……

        巧的是，连向东放下蔡子德的电话后，随即就打通了杨兮的电话，三两句话说完，便给蔡子德做了回复。

        这难免又放大了蔡子德心中的疑虑。

        我跟他打了两通电话他都没接，可你连向东随随便便就联系上了他，这还不能说明他杨兮是故意不接我蔡子德的电话吗？

        当然，他杨兮有此情绪也属自然，谁让自己俩月前那般对待这位外科天才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力界不够，不能说是全瞎，那也是个半瞎。

        蔡子德想把急诊外科的业务做起来，早已经做出了抱紧高老大和杨兮大腿的决定。这俩月，他也没少了跟肿瘤外科的走动交流，明面上的相处还算不错。他以为，杨兮应该已经将俩月前的那件事翻篇了，却没想到……

        所以，他必须出手术室来到电梯口亲自相迎，甚至，他一度打算去到急救中心的大门口亲自相迎，目的只有一个，表示自己的尊敬，希望杨兮能将过去的不悦彻底翻篇。

        听到了蔡子德稍带着抱怨意味的玩笑，杨兮微微一笑，将胳膊搭在了蔡子德的肩上。

        “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足球场上跑步呢，手机扔宿舍了，可不是我有意不接您的电话哦！”

        跑步？

        这种鬼天气你丫还会坚持晨练？

        蔡子德微微摇头，道：“老弟啊，你就别再安慰老哥了，老哥知道，俩月前……”

        杨兮倏地变了脸色，将胳膊拿开，并撤开一步，严肃道：“老蔡，你要这么说话那就没劲了哈，我杨兮要是还在记恨俩月前的那事，会让你个老家伙横行18楼么？你丫还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去足球场看看，看看小爷的脚印还在不在！”

        蔡子德不怒反喜，道：“听你这么跟老哥我说话，那我就放心了！高老大说过，你跟自家兄弟说话从来不客气，但凡客气的时候，那都是对外人。”

        杨兮做出惊愕状来，道：“高老大连这等秘密都告诉您了？”

        蔡子德不无得意道：“那当然，我跟高老大的关系一直就很铁。”

        进到了手术间，连向东上了台并将原来的切口拆了线。

        杨兮凑过去看了两眼，惋惜道：“切少了……要是两端能多切个三公分，说不准就不用再麻烦了。”

        对面一助位置上，欧震大囧。

        当夜他值班，收下了这个从下面医院转上来的病人，在下边医院救治时保守治疗方案已经失败，所以，手术指征是明显的。

        予以急诊手术虽然没有错，但上了台，欧震的手术方案设计却出了问题，他只想着尽量多保留一些胃体及十二指肠组织，让患者的术后功能恢复的好一些，却没想到，身为主刀医生的好心却害了病人，以至于病人二次出血不得已而二进宫。

        “行全切术吧，老腚，你先做着，我这就去洗手。”

        连向东却道：“不用，你在这呆着就行，不就是个全胃切除嘛，我老腚能拿得下来。”

        没有杨兮在场，连向东做个一进宫的胃全切恐怕都有问题，但有了杨兮在场，心态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面对二进宫的胃全切手术，那连向东也是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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