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渠村出租屋，雷易对照着工时，核算了一下具体账目。

        除去自己那份，还欠二十万多一点，默默的估算了一下镇上的房子家具家电加上装修应该是可以卖二十多万的吧？

        可是，既然不想让奶奶知道，那么要是卖房子的话，那…

        “啪”雷易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伍永洪和小张连忙拉住雷易“哥，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跟雷易都认识几年了，都见识过他的风光，对他也是十分了解，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两人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没事，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家也好久都没开过火了，走，咱们去买点菜回来。”

        来到菜市场，雷易也不再跟以往一样想吃什么买什么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口袋里仅有的五百块钱，也不知道能撑几天，还是节约一点。

        两天后，林河打来电话。

        “小雷子，贷款没通过。”

        雷易沉吟道“我知道了，问问看有没有人买房子吧。”

        “那个，你要不还是回来一趟吧，姑婆这两天精神一天比一天差，说话都听不清。”

        雷易心里一慌，随即自我安慰着，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口袋剩下两百多块，买张车票都不够。

        犹豫了半天，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便给代智玲发了扣扣消息：亲，我奶奶生病了，车卖的钱都先给工人了，你看你那边有没有办法先给我一点，我想回家看看。

        几分钟后代智玲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打点滴的手。

        雷易急忙打了电话过去，可是代智玲拒接。

        “什么情况？”雷易焦急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生怕担心打扰到她，也没再继续打电话，而是发的扣扣，关心的问候。

        代智玲回复：我也在医院。

        只是却挂口没提钱的事。而雷易得知她在医院的时候，也是挺着急，问她怎么了。

        等到晚上也没有回复。

        天黑漆漆，雨嘀嗒嘀嗒，很是符合雷易的心情。

        “我出去一下。”

        “哥，外面下着雨，你出去干啥？”

        雷易沉声说道：“我去存一下钱。”

        “存钱？”两人面面相觑，意外道“你还有钱存？”

        “我还有两百多块啊，去给她存两百。”

        伍永洪拉住雷易“哥啊，你就两百多块还要给她存两百？我和小张两人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了，咱们兄弟三人接下来生活都不知道怎么办？”

        “再说了，你本来就借了那么多给她，，，”

        雷易摇摇头“她现在在医院，我又不能陪在她身边，也只有两百多块，要是零钱能存进去，我全部都存给她。”

        “何苦呢？”

        雷易抬手阻止他们再说下去“别说了，我出去了。”

        “还是有这么远一趟，我陪你去吧！”

        雷易拍了拍伍永洪“我自己去吧，下着雨呢！”

        “哎呀！两个人也有个伴啊！走吧！”

        雨不是很大，可是走到存钱的地方，一身也都湿了不少，抹了抹头上的雨水，雷易把仅有的两百块都存到代智玲卡里。

        两人又一起跑回出租屋，换了身衣服，雷易心里涌起一阵幸福感，给代智玲打电话“刚刚给你卡里存了两百块钱，现在只有这么多，过几天搞到钱了再给你…”

        话没说完，代智玲冰冷的声音就浇灭了雷易的热情“你想证明什么？”

        你想证明什么？雷易愣住，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话？一时语塞“我…”

        “别给我打电话了，三十号我给你点钱。”

        嘟嘟嘟…

        雷易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吧？”

        雷易刻意笑道“能有什么事？”

        “其实…你这手机外放声音有点大，我们这么近，我都听到了…”

        伍永洪摇摇头，安慰性的拍了拍雷易，低声道“不值得。”

        “呵呵…”雷易傻了一样，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一直傻笑。

        笑到后面，越来越疯狂。

        “十八哥，别这样！”

        此时的雷易，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

        愿意什么都不管不顾，和你好好过日子，然而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这一晚，雷易喝了很多酒，吐了一次又一次，来纳河快十年了，努力过，爱过，痛过，走到今天，却依旧是一无所有，连自己准备一起过余生的人都离开。

        感情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还是蓄谋已久的欺骗？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这段感情负责，或许自己过得会快乐一些…

        第二天醒来，雷易短暂的懵逼之后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梦，拍了拍脑袋，又给代智玲打电话过去，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拉黑名单了。

        发扣扣消息：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们这段感情在你眼里算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

        没有回复。

        等了一天，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而且本来彩色的头像也变成了黑白。

        “呵呵，”雷易傻笑着扬了扬手机“隐身了。”

        也许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答案，又或者已经有了答案，雷易不愿意相信罢了。

        三十号么？说的三十号给我钱，那她肯定会联系我，后天便是三十号，到时候一定要找她问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伍永洪也不再刻意顾及雷易的面子，而是一针见血的说“哥啊，说不定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你的钱。”

        “不可能！”

        “你醒醒吧！这个年头，哪有那么多你这么纯粹的人？”

        雷易一脸的不理解“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没有钱啊！”

        “呵呵！”伍永洪冷笑着摇摇头，“那个时候的你，她知道什么？她印象中还是你开赌场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霸气侧漏，腰缠万贯身边还跟着一群兄弟。”

        “帅气又多金的你，没有几个女人不迷糊的。”

        “况且，说白了，女人一样有征服欲望。也有生理需求，她跟你在一起无非就是满足一下她的内心以及空虚的身体。”

        “当然了，能顺便搞点钱是最好。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陷入进去。”

        雷易摇摇头“不是陷入进去，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嫂子。只是既然在一起了，我就该为这段感情付出，就该负责不是吗？何况日久生情，我也是人。”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不论怎么说，咱们一是一二是二，对不对？感情是感情，钱是钱，哪怕不爱，直接说不行吗？”

        “后天三十号，我赌她不会还钱的。”

        雷易眼神微眯“何以这么笃定？”

        伍永洪笑道“后天就知道了。”

        雷易沉默了，听林河说了奶奶的情况，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去看看，加上工人们也还在翘首以待，也需要尽快回去卖房子。

        还有两天，钱拿到手第一时间回家看望奶奶，遗憾的是没能带上她老人家的孙媳妇儿一起回去陪她。

        甚至是谁会是她孙媳妇儿，雷易都不知道。

        三十号，雷易从早上就在等待中煎熬，钱是一回事，他也在等代智玲联系他，这两天一直发扣扣都没有得到回应。

        等她联系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给个答案。

        然而，半夜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雷易想着发条消息问她病好了没有，才发现已经被拉黑。

        扣扣、手机都拉黑？！

        为什么！

        此刻，雷易愤怒无比，一把砸掉面前的烟灰缸。

        “哥，大半夜的，你这是？”

        雷易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扣扣也拉黑了！”

        “妈的，骗老子感情骗老子钱！”

        早他妈的别说三十号还钱，我也已经回家了！让我在这里傻逼一样等几天，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这两三天下来，兄弟三人身上加起来也仅仅只有二十块。

        自己要怎么回去？连买票的钱都没有！

        越想越烦躁，雷易满面怒气的在房间里走动，“操！”

        兄弟卷钱跑路，陷自己于绝境，女人欺骗感情又欺骗金钱，这赤裸裸的背叛！

        时间一点点过，凌晨两点多了。兄弟三人丝毫没有睡意，都在为未来而发愁。

        而，此时一阵刺耳的来电铃声响起。

        “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

        “不会是代智玲吧？”

        雷易无比清醒，摇摇头“不可能，她若会给我联系，就不会拉黑我。”

        拿起手机，表哥？雷易眉头紧皱，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这都快三点了，表哥打电话肯定有事。

        “表哥，怎么了？”

        林河声音颤抖，充满了害怕“小雷子，你快回家，姑婆她…”说到这儿，林河哭出声“姑婆走了…”

        “轰！”

        雷易此时脑袋里像是一颗原子弹爆炸一般，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加快了不少，慌、难以形容的慌！

        “什么时候的事？”就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吗？

        “不知道，晚上她说想吃点稀饭，吃了后给她擦了擦身子就睡了，因为这几天她精神状态都不好，所以我妈都跟她一起睡的，就是担心她有什么事情，好第一时间知道。”

        “我妈刚刚起来上厕所，才发现的。”

        怎么办，怎么办…！！！！！

        雷易六神无主，“怎么办？”

        “我爷爷说先带她回老家，落叶归根，也终归是要回老家安葬的。”

        “你尽快回来！”

        想着奶奶吃了一辈子的苦，本想着让奶奶享受天伦之乐，抱抱重孙，奈何造化弄人，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都没有实现。

        甚至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自己不多等这两天，是不是就能陪奶奶最后一段？！

        “奶奶！”雷易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眼泪夺眶而出，随后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哭泣。

        “十八哥，节哀…”

        雷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两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我连奶奶最后的时光都没能陪她度过…呜呜…”

        两人也被雷易感染，跟着泪流满面，雷易是个好人，可为什么偏偏让他经历这些磨难啊！

        “节哀…奶奶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的…”

        “呜…”

        遗憾，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阿洪，给艳萍打电话，让她给我转一万，等我回来给她！”

        伍永洪擦了擦眼睛，“好。”

        “算了，我自己打。”借钱还是自己亲口说要好些。

        “怎么啦？大半夜的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雷易止不住抽泣“艳萍，我奶奶走了，我急着回家，工地上的事情也没处理好，我现在没有钱，想找你借一万，等过些天我回来还给你。”

        “什么？”艳萍也瞬间来了精神“你别太难过，我马上给你转，你卡号发给我。”

        收到钱后，雷易稍微休息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雷易就起床了，“兄弟们，你们撑住，等我回来！”

        伍永洪轻轻点头“放心吧，我们饿不着的，你别太难过，回去好好处理奶奶后事。”

        随后，雷易收拾衣服，来到售票点。

        买了票后，售票员告知要去车站坐车才行，正好今天就有车。

        看了下时间，售票点开了个面包车送雷易到车站。

        直到检票过安检，雷易才反应过来，自己没事？按说如果自己砍伤小墨，对方报警找自己的话，那么应该会被网上通缉才是，可自己刷了身份证也没事啊！

        那么那天警察去上浦住的地方，是为什么？

        妈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放开了陈以晴…如果不是因为认为自己可能被通缉，雷易也不会那么坚决的离开。

        呵呵…雷易心里笑了笑，不禁望向天空，老天，你真会开玩笑啊…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雷易有的只是无尽的孤独，无尽的彷徨，一瞬间感觉苍老了不少。

        心中永远无法抹除的痛，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此刻，雷易觉得命运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着自己的人生，半点由不得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要了那个孩子，奶奶最起码也能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可当自己决定要的时候，却是因为孩子不健康不能要…

        如果自己没有害怕连累陈以晴而毅然决然的离开，也能好好陪陪奶奶…

        如果代智玲成心跟自己过日子，如果她不欺骗自己，如果自己不等她这两天，也能见奶奶最后一面…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无尽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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