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这一场浩劫之中的叛乱显得尤为可笑,不到千人的请民军,打着‘莲花圣母’的招牌,声势只持续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驻泰州的淮阳海防统筹全局,率领诸卫所总计四万多人迅速的扑灭了这一股所谓为天请命的请民军。
一场看似声势浩大的叛乱转眼之间便被扑灭了。
不过因为饥荒问题,各地的流民反而变得更多了。
盐城县内,县令刘正和最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虽然本县的商人们都支持他的做法,但面对饥民日益增多,粮食的问题也越来越尖锐,不要说现在城外的灾民没东西吃,就算是城内的人,也要断粮了,粮食的溢价已经跌破二十两一石的价格,还是有价无市。
现在城内的风评对他很是不利,有人说他是刘扒皮,和无良商人一起坑害百姓,风评一时间坏的不得了。
这可把刘正和给气坏了,他怎么就成刘扒皮了?这是谁造的谣?
尽管如此,他还是召集了那些有名的商户,将他们臭骂一顿,强制命令所有商人降价卖粮。
商人们有心翻脸,无胆出声,从县衙出来直接到秦家大闹一通,不欢而散。
秦礼被这些商人给气得够呛,大家明明是一条战线上的,被当权者一激便失了分寸,岂不是徒令人笑话?
“眼界浅薄之辈!!!”秦礼一个人在会客厅里发着闷气。
秦柳看着现场摔坏的各种杯子,脸上带着愠色道:“少爷,对待这种人,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拉着他们一起上船,现在赚了名声,仅仅是被县令骂了几句,便说您的不好,都是些不识好歹之辈,以后秦家的生意将不与他们合作。”
过了一会儿,秦礼的情绪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冷着脸对着秦柳说道:“你先出去吧,家里那些关掉的粮铺暂时不开门,粥铺继续支,但是熬粥的米粮少放,收拢所有的粮食,我要知道现在秦家还能拿出多少粮食。”
秦柳道了一声是便离开了,秦礼的情绪则变得很是阴沉。
这一次商人的联合以失败告终,商人们所支撑的粥铺土崩瓦解,仅剩下秦家一家还在支撑,城内的粮食铺子除了秦家全都重新开张,每家的粮食作价一两银子一石。
起初城内的百姓还不相信,那粮食的价格早就炒上了天,怎么可能卖出的价格还能回到这么便宜?
可随着衙门的公文贴到了各处,有识字的人读出上面的意思,顿时人声鼎沸。
“县太爷真是好人啊,竟然跟那些商人力争给我们这么优惠的价格。”
“以前我们啊,都误会县太爷了,那是好人啊!”
“要还是这个粮价,家里的田地就不用卖了。”
“县太爷真乃活人菩萨啊!”
……
一声声的赞美之词不断的在百姓之间夸赞了出来,有些守在地方的杂役带着这些盛赞之词回到了县衙。
知县刘正和听到自己的风评已经转好之后,那颗玻璃心才彻底放下了。背着手难掩得意的朝着下手的县丞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我还是官,他们这些商人都得摇尾乞怜。”
刘正和那副得意的嘴脸让县丞无比厌恶,可在这人家才是实权,他就是头衔。
主簿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在灾害的这一阵子里,他的脸看起来又富态了几分。
可能是因为最近朝廷派下了监察御史的原因,刘正和最近的表演欲望非常强烈,像主簿这个幕僚级别的人物,现在也跟刘正和说不上啥话了。
刘正和做出的决策自然是有官方公信力的,还有余力的百姓们拿着家里的米口袋,蜂拥而往,各大米铺面前人山人海。
周记粮铺,是仅次于秦家的买卖粮食商铺,伙计刚刚开了门,那些百姓便朝着里面冲了进去。
几秒钟的时间,周记粮铺便挂出了米粮售空的字样!买到米的仅仅只有十来个人,卖出的粮食也只有一石。更多的人在门外开始大声吵闹了起来。
周记的掌柜面露苦色朝着外面拱手道:“见谅见谅,家里余粮已经尽数卖尽,今天开始要封铺子了,大家去别处看看吧!”
开门到结束估计就几分钟的时间,周记粮铺就关门了。
此等场景,在城内到处上演,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城内再次迎来了绝望。
粮食没了,一股恐慌在盐城县城蔓延着,黑市里的粮食价格疯了一般飙升,街道上开始出现大量头上插着草标的‘货物’。
男人、女人、孩子,只要能卖出去的,都会在街边供人购买。偶尔看到一两个贵人,他们会像是蛆虫一样抱着对方的腿脚不松手。
城外的粥铺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县令的,一个是秦家的。两家都开始限量供应米粥了,就算是端到手的人也发现碗里的粥只有可怜的几粒米了。远远不如以前盛出来的粥那样稠。
打不到粥的人开始在城外闹事,城内城外乱做了一团。
秦家的粥铺因为混乱被毁,剩下的几口袋米粮被哄抢一空,独木难支之下只得撤下。
打着县衙招牌的粥铺也是毁于一旦,刘正和知晓的时候,也无能为力了,因为筹措的一千石米粮已经空了,要知道这是一千石啊,足够一万难民吃上一个多月的口粮。
可是现在空了?这才过了多久?有没有二十天?
“你们怎么办的事情、一千石的粮食十多天就见底了?你们是喂猪吗?”刘正和破口大骂,丝毫见不到文人的儒雅了。
主簿不屑的瞥了这家伙一眼,就在昨天,他送了一整套的金首饰给刘正和的夫人,刘正和那个时候态度可是好得不得了,还说最近的金子挺便宜,还想囤一些!
粮食怎么空的,大家心知肚明,可这公堂上却没有人说话。
县衙的状态就是无力维持事态,仅仅能靠衙门差役来维持城里的秩序,至于城外,关上门啥也看不到。
被农民视为身家性命的田产,这个时候开始出现在市场上,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成交,就这还没有多少人出手。
黑市的粮食价格升高到三百两银子一石的价格,能吃得起饭的人越来越少,城外的道路上已经开始横陈着瘦骨嶙峋的尸体。
秦府的门前,出现了一群叫花子,这些叫花子都脏兮兮的,身上穿的破布烂衫,一股馊味离得多远都能闻到。
紧闭的大门被一个小个子的孩子扣响,一声声的闷响惊动了秦家的家里人。
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剑走偏锋,冲击秦府。
幸亏秦家的护院得力,将这些人尽数击杀,这才保全府内安全。门口的响动,让一些护卫闻声就拎起了武器,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秦家围墙的各处。
只要有人敢翻墙,他们就用手里的刀剑将对方挑了。
秦奋做好了准备才在门后叫道:“何人敲门?”
秦尚忍着身上的恶臭,气鼓鼓的喊道:“你家少爷!”
稚嫩的声音带着奶腔,这声音让秦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少爷?难不成是小少爷?可小少爷不会说话啊,抱着紧张的神情打开门,如果是小少爷的话,那应该是干净整洁,看起来如同金玉雕琢的小孩,嗯?
脸上脏兮兮,鸟窝一样的头发,衣服黑不溜秋的在地上拖着,身上的味道像是在茅厕里刷过一遍的难闻。
怪不得会说话,原来是有人冒充,秦奋的脑子里直接脑补出所有的真相。
“呔,何方毛贼,敢冒充我家少爷!”秦奋举起手里的剑质问道。
闻言,四周那些护院紧张的不得了,一个个眼睛都瞟着头顶上的城墙,生怕漏掉哪个方位。
秦尚黑着脸,凭借他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人认出来,那才有鬼了,不过他还是说道:“秦奋,你是不想吃我烤的鱼吗?”
烤鱼?秦奋想到了那个钓鱼非常神奇的小少爷,顿时眼中射出一道兴奋的神色:“你真的是少爷?”
秦尚点了点头,说道:“给我们准备一些热水和衣服,我们逃回来很不容易。”
这些事情秦尚这个护院自然不会做,府里的那些下人们立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秦奋立马抛开秦尚他们,跑进后院对秦礼和秦仲报告着这个喜讯。
只有一个疯道士坐在屋顶上,眯着眼笑看下面的风景,一切都如卦象所示,舒服的伸个懒腰晒着太阳低语:“回来了,证明要开始了,呵呵,这天下终究是要迎来了另一番风景。”
“贫道的道门终将超越以往,成为最耀眼的存在!师父,你没想到吧,我们的道门最终的理念要实现了。”
小少爷回府的消息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府里,秦礼立马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脸紧张的在门外等着。
弟弟在里面,这个消息比什么都让秦礼感到高兴,感觉也有些不真实,那个弟弟真的回来了。
连日来的不顺心都在这一瞬间被吹散了,什么县令,什么粮食都不重要了。
他很想现在就冲进去将弟弟抱起来看一看,可里面传来的女孩子声音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据下人们说,秦尚叫那个女孩子姐姐。
秦礼心里诸多疑惑,此时只能埋在心底,也许只有等弟弟出来才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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