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此刻殿中的气氛非常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李二面无表情的在殿中来回的踱步，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脚步声落在众人的心中，都是满心惴惴，七上八下的。

        杨帆清晰的感受到了从西面八方涌来的压力，前世的权谋宫斗剧虽然没看过多少，但其中的调调却也大概了解。

        利益的碰撞，最终来背锅的都是那些无权无势之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恰好就是那个完美的替罪羊，还真是可笑！

        杨帆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把自己当替罪羊，各位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吗？

        嘭！

        一声闷响，半块砖块模样的东西溅射到杨帆的跟前。

        板砖？

        杨帆表情有些错愕，居然有人敢在李二面前扔板砖，获得不耐烦了？

        “啊！”

        又是一声痛呼响起，似乎是李佑。

        杨帆侧过头，瞄向里李佑跪地的方向。

        只见李佑捂着额头，半边脸上满是鲜血，但除了一声痛呼外，再也不敢发出其他声音。

        是李二！

        杨帆终于知道了那板砖模样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砚台，李二的砚台。

        只是，为何这砚台落在了李佑的头上？打偏了？

        “逆子！”李二暴喝一声，伸手拿起一旁的笔架，再一次扔向了李佑。

        李二的脸色铁青，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杖责八十？斩首示众？你的杀心这么大吗？

        逆子，混账！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所有错都是别人的，就你是无辜的是吧？

        你当朕是傻子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很聪明，能够骗过老子了？

        我打死你这闹心的玩意！”李二指着李佑一通大骂。

        李二越骂越气，直接走到了李佑的身边，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李佑踹翻在地。

        “从小到大，你是个什么德性，是我不知道，还是你自己不知道？

        仗着自己是齐王，身份高贵是吗？其他皇子又像你这样的吗？你把朕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踢死你这混账东西！”李二又是接连几脚，踹的李佑嗷嗷痛呼。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李佑连忙求饶。

        李佑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父皇看了个透，为了不挨打，只好求饶。

        李二冷笑一声，道：“哦？错了？错哪了？”

        “儿臣，儿臣不该，不该欺瞒父皇，不该……”李佑心中大急，脑子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你错在哪啊？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没有错？莫非觉得是朕错了！”李二又是劈头盖脸一通狠踹。

        “陛下，不要再打了，齐王殿下身子骨尊贵，快承受不住了！”房玄龄连忙阻拦李二，这要真踹出个什么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咬金也连忙挡在李佑面前，跪着恳求李二，“陛下，千错万错，也不是齐王殿下一人的错。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臣那逆子是个省心的主，也不可能发生这事。

        陛下，莫要只降罪齐王一人啊，臣恳求将那两个逆子一并踹一顿。”

        “哼！”

        李二怒瞪了李佑一眼，伸手将程咬金扶起来，怒声道：“知节不用帮那逆子求情，朕若是不教训他一顿，他怕是还要反了天了！

        还敢说什么，念在功勋之后，恳求免去一死只杖责八十？

        好善良敦厚的齐王啊，朕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能耐呢？

        都替朕想好理由了是吧，很好！

        来人，将这逆子拖出去，杖责八十，若是谁敢打轻了，那就把脑袋留下吧！”

        李佑面色大恐，挣扎着在地上爬到李二身边，一把抱住李二的脚，哭泣哀求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杖责八十，还不能轻了，这要是落在李佑身上，就算不死，那后半辈子也就在床上瘫着了。

        李佑身为皇子，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哪里承受得了如此刑罚。

        房玄龄又是恳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齐王哪里承受得住如此重罚。

        此事非是齐王一人之过，臣那逆子也有责任，理应同责才是。”

        程咬金也是连连附和，“是啊，陛下，臣那两个逆子也有责任，岂能让齐王一人受罚。

        臣乞求将板子全都打臣那逆子，让他们长长教训！”

        李二冷哼一声，“既然玄龄和知节为你这逆子求情，朕就给你个机会。

        若是你能说出自己错在哪，朕便免去你大半的板子，若是你答不上来，今日不论是谁，八十大板打定了！”

        杨帆低着头，脸上满是嗤笑，这种把戏糊弄鬼呢！

        表面好像是在责罚李佑，实则都是做给房玄龄和程咬金看得，不然光凭那句“念在功勋之后免一死杖责八十”，这句话就足以让李佑从此没有好日子过。

        李二既然为此打了李佑，就表明李二的态度。如今房玄龄和程咬金主动求情，说明不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各自找一个台阶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矛头将会指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所有罪责都将由自己一人背锅。

        李佑毕竟不是傻子，此刻的情形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连忙哭着悔悟道：“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

        这次的事全都错在儿臣，儿臣不该在翠春苑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儿臣更不该因为一个小厮的挑拨，就去欺负处默和房俊，都是儿臣的错。

        儿臣后悔啊，儿臣丢了您的脸，儿臣羞愧啊！

        儿臣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无论什么处罚，儿臣都愿意接受。

        儿臣还要向程将军和房相赔罪，刚刚儿臣自作聪明的说出了贻笑大方的话来。

        儿臣真的知道错了，请程将军和房相原谅佑，佑错了！”

        房玄龄和程咬金连道不敢，表示从未将那句话放在心上，反而请求李佑原谅程处默他们的冒犯之罪。

        好一个父慈子孝，君臣有爱的画面啊！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杨帆低着头，袖子下的拳头紧握。

        “受小厮挑拨？怎么，其中还有内情不成？”李二面无表情的问道。

        来了，转折来了，杨帆脸上的嗤笑表情更甚。

        李佑连忙说道：“父皇，先前儿臣被蒙蔽，一味的想要报复处默他们，但被父皇这一番敲打之后，儿臣幡然醒悟。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本可以避免的误会，若是那小厮的刻意挑拨，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哦？具体说说。”李二瞥了李佑一眼，淡淡说道。

        李佑揉了揉被李二踹的红肿的脸，愤愤的说道：“在翠春苑，儿臣和处默为了怜霜姑娘的梳拢之礼在争夺。

        原本只是意气之争，但那小厮仗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一首诗，便对儿臣露出嘲讽的神色，眉宇间各种鄙视。

        儿臣以为这是处默的授意，所以在愤怒之下才带人去理论。

        谁知那小厮竟然对儿臣蛮横无理，若儿臣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但儿臣是大唐的皇子，代表了天家的颜面，如何能够忍让？

        因为看他和处默在一起，儿臣便以为都是处默的意思，所以就伸手打了那小厮一个耳光。

        谁知那小厮不但躲过去，反而还对儿臣出手，儿臣脸上的红印，就是他的手段。

        对了，儿臣突然想起，那小厮还用匕首偷袭怀玉，若非儿臣的随从出手挡下，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后来，儿臣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处默的随从，而是一家来历不明的店铺老板，不知道怎么混到了程处默身边。

        儿臣有理由怀疑，他是想要刺杀处默他们。”

        “什么？他用匕首偷袭怀玉？”李二面色一冷，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

        “儿臣亲眼所见，不信父皇可以询问怀玉。”李佑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谁知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直抽搐。

        而在殿中跪着的程处默几人全都惊呆了，李佑这厮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明明是他主动来惹事，怎么反而变成杨帆的阴谋了？

        “陛下，此事并非齐王所说的那样，都是齐王……”程处默大声吼道。

        嘭！

        程咬金一巴掌扇在程处默的脸上，怒喝道：“放肆，陛下有让你说话吗？混账东西！”

        程处默捂着脸，满脸不解的看着程咬金，随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看向程咬金的表情变得不敢置信。

        这是要拿杨帆当替罪羊啊？程处默不愿意相信，自己老爹竟然会做这种事。

        程咬金心中也是苦闷，此刻的情况自己根本没法干涉，已经被封死了步子。

        若是自己说这是齐王的错，是齐王的污蔑，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之前的话怀恨在心，这可不是李二想要看到的。

        君臣作对，那可是大忌。

        到了此刻，无非就是找一个替罪羊，让双方都能有个台阶下。

        至于那个替罪羊是谁，是小厮，还是店铺老板，那都不是李二感兴趣的，也不是自己所能庇护的了。

        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他死后，保他家人无恙。

        “那个小厮呢？押在何处？让百骑将他带上了！

        朕倒要看看，是谁胆敢行刺重臣之子，简直无法无天！”李二怒喝道。

        李佑一指杨帆，愤愤道：“就是他，杨帆，西市「黑店」的老板，不知道怎么蒙骗了处默，居然骗取了他们的信任！”

        话音一落，李二、程咬金、房玄龄的表情都是一怔，那小厮居然就是杨帆？

        李二狠狠的瞪了李佑一眼，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当事人就在这，还敢胡说八道。

        岂不是说，刚刚自己这群人，当着杨帆的面上演了一场可笑至极的闹剧！

        程咬金和房玄龄对杨帆并不熟悉，原本见到和程处默他们跪在一起的杨帆，还以为是某个大臣家的公子。

        直到此刻才知道他居然就是李佑找的替罪羊，当着别人的面，将锅往人家身上盖，齐王难不成是个傻子？

        真当自己是皇子，就可以指鹿为马，为所欲为了？

        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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