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集群意识没有解除自身的隐身状态，只是默默分析着那小只蜷缩在坟头前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个人类。

        衣衫破烂，全身上下满是尘土，蓬头垢面，单从可见光观察，看不清面容。

        但集群意识经过扫描建模后发现，这家伙是一位女子，骨龄比黄芪大小姐大三岁，但身形却和黄芪大小姐相差无几。

        很明显，面黄肌瘦的，是因为营养不良。

        而从建模呈现出的图形来看，从人类的审美角度分析，这姑娘模样清秀，只是年纪太小，此时还没长开。

        当然，虞山集群意识此时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儿，而是在这丫头的生命本质上。

        这孩子的气息微弱，十分的微弱。

        存在感极其低微。

        如果不是它的扫描成像系统在这里扫描到了实体存在，光靠全频道相控雷达矩阵观测的话，即使是它都很难发现这里的端倪。

        这就离谱了，就相当于一个活人，先天就能屏蔽他人的感知，让别人无法发现自己。

        从常理推测，或许这姑娘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只是因为自己的隐匿天赋，加上躲得隐蔽，才勉强逃过邪修带来的死劫。

        至少，集群意识是这样推理的。

        ......

        尹晨夕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安稳。

        直到今天傍晚，终于将一家人的尸体收殓起来，让他们入土为安之后，精疲力竭的小姑娘终于没了任何力气，彻底倒在了坟墓中间，昏了过去。

        半是疲惫，半是憔悴。

        五天前，一位面貌良善的修士来到他们虞山坳村，原本村民们以为只要把修士招待好，就能接着过安稳日子。

        但是，噩梦开始了。

        那道貌岸然的修士其实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邪修，在来到村子的当天晚上，以饭菜不合口味为由，先是杀了村长家的所有男丁，然后当着年轻女眷的面，奸淫了村长家所有的年长妇人。

        随后，那修士如法炮制，在满足了自己的兽欲之后，便把全村人通通杀光，筑成京观，以显示自己的功绩。

        尹晨夕家共六口人，爹妈爷奶老太奶，晨夕她妈把尹晨夕封在家里的地窖里，不让她出来。

        她虽不是男孩，但至少也得给尹家留下香火。

        一连两天，村子里到处都是妇人的哀嚎之声。

        尹晨夕只能死死的捂住自己嘴巴，拼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她自幼存在感就稀薄，也正因如此，尹母才会将她藏于地窖之中。

        那邪修先是奸淫老妇人，接着便是年轻些的女眷，最后甚至连半岁大的女婴都不放过！

        又过了两天，村子里彻底没了动静，尹晨夕害怕的要死，但还是勉强着自己从地窖里爬出来，冒死探查情况。

        刚出家门口，便看到那让人肝胆欲裂的一幕。

        全村人的人头被一个接一个的插在木棍上，围成一圈，眼球鼓鼓囊囊，怒目圆睁着，散发着浓烈的怨气。

        围在人头中间的，是堆成山的尸体。

        附近的泥土已经被血液染成深红色，一踩，软烂，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叫人作呕。

        京观最底下是全村男人的尸身，或被扭成麻花，或被压成扁平，或被扯成碎块，各种各样，像是一滩烂泥。

        往上，女眷衣服被完全扒光，白花花的无头尸体层层叠叠，下身血肉模糊，全身布满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甚至从中间被扯成两半，内脏脱落出来，污血哪儿哪儿都是。

        最上面的，大抵是出于那邪修的恶趣味，是一坨骨肉和布料揉碎了的肉馅。

        从那布料花纹依稀看得出，那是村子里几户人家里，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死了。

        都死了。

        爷奶爹妈和老太奶全都死了。

        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瞳孔巨震，哇得一声就作呕干哕。

        可三四天滴水未进的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颓废的坐在地上好一阵子，意识一片空白。

        那邪修大抵是玩够了，便走了，没有破坏村子里的一草一木。

        但却顺带杀了虞山坳村上上下下一百五十六口与所有的牲畜。

        偌大的村庄里，仅活她一人。

        人死如灯灭，可活人还要继续生活。

        回过神来的尹晨夕第一件事，就是强忍着对尸体的恐惧，颤抖着爬上尸山，费了好大力气，才翻找出她爷奶爹妈和老太奶的尸身。

        拼接她爹尸身时格外费时，那尸身被扯得残破不堪，软烂如泥。

        尹晨夕捡了好久，却只拼出来小半个身子，最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兜着块破布，把她爹捆扎在一块儿，扛在肩上，背到自家开垦出来的麦地里，刨挖出个小坑，把她爹埋进去，咣咣磕了四个响头，然后堆成土丘。

        这样的工作，尹晨夕一天里重复了五次。

        她本想把其他同村人一道埋葬，却实在没了力气。

        直到现在，才累的精疲力竭，在家人的【环绕】下，昏睡着。

        眼皮哭得发红肿胀，即使在睡梦之中，她的身躯也在不停的颤抖。

        在害怕。

        在恐惧。

        但是，这一切都与集群意识没有任何关系。

        它只是好奇，一个死人，是如何把其他五个死人，给埋葬下去的。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极其诡异的血液循环以及远低于活人的热能辐射，种种迹象都在向集群意识表明。

        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活人。

        至少，她和死人这个概念的重合度，要比活人来的更加贴切。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理应是死人的小家伙，现在还活着，以一种极其诡异而微妙的形态。

        【活着】。

        全面评估下来，她一个人就抵得上一两千只邪修的研究价值。

        集群意识对这只实验品的兴趣更浓郁了。

        可惜，它好像理论上没法动手。

        因为要遵循《泛宇宙人类联盟未成年人保护法》、《泛宇宙文明幼年体保护条例》以及《机械帝国就异种族幼年体保护的相关条例》。

        作为机械种的下位存在，自然不能违背这些底层逻辑。

        但是！

        话又说回来。

        【《保护法》《保护条例》以及《相关条例》都是针对幼年体活体的规定，并未说明需对死亡个体进行必要保护。】

        【经综合评估，该个体为“死亡个体”。】

        【符合规避条件，行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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