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声师爷爷，叫得马主任是浑身通透舒畅无比。

        近五年来，马主任也在寻觅他在乳腺专业上的衣钵传人，可是，放眼手下，最合适的人选秦格伟却铁了心地要专攻肝胆外科，二号人选游沧海早已在血管外科领域上小有名气，对乳腺这种小病种根本不感冒，而郭克远的手术风格稍显奔放，胃肠倒是蛮适合他，但乳腺这种含带整形外科的精细手术根本就不适合他。

        第二梯队中，田泽城倒是挺不错，只是，此人对自己的下半身有些把持不住，隔三差五的总是要闹出些男女纠葛，若是把乳腺专业交给了他，马主任恐怕自己退休后的名声都要砸在他的手上。

        剩下的一个高勇，台上的功力及台下的做人都让马主任颇感满意，而且，近几年来，也能看得出他正在往乳腺专业上倾斜，尤其是理论上的储备，更是让马主任感到欣慰。只可惜，那高勇偏就生了一副五大三粗的身材，且在个性上粗狂有余却缺乏细腻。

        然而，乳腺专科却是一个跟妇女打交道的专业，女人的心思原本就不走寻常路，女病人的心思更是偏执奇特，可乳腺癌的治疗又不像普外科其他病种那样，一刀下去，解决问题。对乳腺癌患者来说，手术只是漫长治疗过程中的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有化疗，放疗，药物去势治疗，包括免疫治疗等一系列综合治疗环节。

        这其中，缺了任一个必须的治疗环节，患者的治疗效果就将大打折扣，而要想让患者心情愉悦地配合医生走完整个治疗过程，那么，做为医生就得掌握些对付女人的手段，至少也要取得那些个女病人的信任。

        而高勇，在此方面上，似乎有着先天性的缺陷。

        至于高勇以下的那些候选者，马主任只能是摇头叹气，这些人连高勇都比不上，又有何资格来传承他马宗泰的衣钵呢？

        直到杨兮出现。

        或者说，直到那天高勇跑来告诉他，说那个考了599分的妖孽在手术台上同样是个妖孽。

        若是用魔都话来评判杨兮，一大堆的贬义词却掩盖不了灵光二字的光芒，在魔都人的心里，长得帅没用，家境好也没用，这人要是不灵光，那基本上就属于垃圾。而经过马主任的细致观察，那杨兮正是普外科近三十名医生中最灵光的一个。

        之后，马主任毫不犹豫地将杨兮带上了乳腺癌手术的手术台。

        只这一台手术，便让马主任欣喜若狂，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然不费工，这杨兮，不正是自己苦寻多年的衣钵传承人么！

        于是，马主任再次破例，带着杨兮出了他的乳腺专科的专家门诊。整个一上午，马主任都在观察杨兮，却是越观察越得意。这小子，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无论老少美丑，更不论富贵贫穷，总能以一种和颜悦色极有耐心且颇为幽默的态度来对待。

        这，不就是三十年前的我老马么？

        他么的就是个头高了点，要是能再矮上个十公分，那就完美了。

        不拘一格降人才，需要决策者莫大的担当和格局，但若是不拘一格降天才，那就要另当别论了。马主任下定了决心要在退休后尽享天伦之乐，那么，对杨兮的培养也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如此心态下，马主任真是有心在近期放杨兮主刀做上一台乳腺癌手术，以他的估断，杨兮这个小伙绝对能干净利落地拿下这样一台手术，即便过程中有什么不足之处，那也不必担心，不是还有他老马站在一助的位置上吗？

        因而，当杨兮提出想主刀一台手术要求的时候，马主任非但没有产生突兀感，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欣慰。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杨兮这个小伙子积极上进，勤奋自信。

        这他么才是我老马的衣钵传承人应该具有的素质和担当！

        尤其是那一声‘师爷爷’，叫得马主任的骨头都要酥了，正儿八经地体会了一把怎样的滋味才能被称作销魂。忍不住再拿科里的凌冉连向东等一帮子博士生硕士生作比较，要不是有口罩挡着嘴，马主任都要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一个个年纪轻轻就端着架着，好像有个博士硕士的学历就了不起了，狗屁！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在段时间内治好你的感冒恢复你的状态呢？”马主任一边做着创口缝合，一边笑吟吟说道：“可不准用药物哦，那样会伤身体的。”

        杨兮应道：“我这场感冒呀，一多半的原因是没运动造成的，夜里受了凉，早晨又起晚了，所以才会萎靡不振反应迟钝，待会给我个十五分钟，让我活动活动，出上一身汗，保管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杨兮。”

        幸亏有口罩挡着，要不然，马主任的脸上都能开出花来。

        “可不许说大话哦，要是说大话，看师爷爷不把你屁股给打八瓣。”

        对马主任的这句话，杨兮的反应倒还平淡，可那江雨蓓，却倏地一下涨红了脸。

        第一台手术于九点四十分顺利结束。

        九点四十五分。

        市立医院外科大楼的消防通道出现了一个疯子。

        这疯子头戴一次性手术帽，身穿手术室蓝色衣裤，赤着一双脚，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上蹿下跳。

        蹿够了，跳足了，还要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做起了俯卧撑。

        没办法，谁让天气降了温，想要尽快出身汗就必须依靠激烈运动呢。

        至于为什么要赤脚，其原因很复杂……忘记换鞋了，总不至于穿着手术室的拖鞋上蹿下跳吧。

        十分钟后，出了一身臭汗的杨兮回到了手术室，来不及先去盥洗室冲个澡，一头闯进了手术室的休息间，见到了正叼着根香烟看电视的马主任。

        “师爷爷，杨兮满血复活，向您报到！”

        看着满头大汗的杨兮，马主任不禁睁大了双眼。

        这么神奇吗？

        说话有气力了，嗓音也不发闷了，就连精气神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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