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装载程序需要时间，便在这段时间里，杨兮摸到了CT室。

        管他谁谁这么劝阻那么拦挡，杨兮直接冲到了阅片室门口，拍打起阅片室紧锁的房门。

        “师爷爷，我是杨兮啊，让我进去好么？”

        增强CT的片子已经冲洗出来，就挂在平扫片的另一边，马主任看得清楚，自己的胰头部位有那么一块阴影，显然是占位的表现。

        马主任依旧镇定如初，但心中却已是万念俱灰。三十余年的临床工作，亲自诊治过胰腺癌患者超过了三位数，在这百余患者中，除了极个别之外，其他的，又有几个能挺过一年两年的呢？绝大多数，都倒在了当年之内。

        眼下，轮到了自己。

        值得做手术吗？

        冒着风险挨上那么大一刀，却很有可能等不到术后恢复便倒在了癌魔之下。即便侥幸多活了年把十几个月的，那又有多大意义呢？

        放疗化疗又有用么？

        统计数据摆在那儿，术后结合放化疗，对胰腺癌的生存率是有提高，但提高的数字仅仅是几个礼拜而已。若是单独行放化疗，其中位生存期限也就是半年多一点。为了多活那么一两个月，值得遭受那么大的痛苦吗？

        这就是身为医生的悲哀，看得越是透彻，对治疗越没有信心。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杨兮的叫喊声。

        马主任的心陡然一颤。

        自己的生命也就这样了，但自己的事业，却不能停止。我老马可以死，但我老马在闭眼之前，必须看到我老马的事业我老马的衣钵得到了传承！

        “武院长，让他进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武红梅愣了下，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薛加强打开门锁，放门外的杨兮进到屋里来。

        就在门锁打开的同时，杨兮清楚地听到耳边响起了【叮！】的一声。

        【叮！系统提示，智能诊断程序已经装载完毕，现在处于试运行阶段。】

        门开了，杨兮闪身而入。

        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面阅片灯上挂着的马主任的平扫加增强的CT片。

        杨兮随即怔了下。

        因为，此刻在杨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大的屏幕，上面显示了一行字：

        【诊断：胰腺癌，确诊可能性87%。】

        这一定是那个智能诊断程序起到的作用……可是，咱不是说了吗？魔都小老头得的不是胰腺癌！你他么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诊断？

        这一瞬间，杨兮好不争气，眼眶一热，又是两串泪珠滚落了下来。

        不过，就在杨兮迈出了第二步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诊断：胰腺癌，确诊可能性84%。】

        确诊可能性为什么会下降？

        明白了。

        一定是我距离CT片近了一步的原因！

        此时，杨兮顾不上一旁马主任的召唤，快步走向了阅片灯。

        【诊断：胰腺癌，确诊可能性72%。】

        【诊断：胰腺癌，确诊可能性56%。】

        【诊断：胰腺癌，确诊可能性38%。】

        【诊断：胰腺占位，性质不明，请宿主仔细阅片。】

        刚刚止住了的两行热泪再一次汹涌而出，但此时，杨兮的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马德，小癫子，你他么吓死小爷了你知道不？不过，你狗日的还真争气，等这事完了之后，小爷他么认你做干爹都成！

        嘿嘿……小爷就是这么不要脸，你咬我呀！

        抹了把眼泪，杨兮盯死了阅片灯上挂着的CT片，仔细阅读。

        屋内，武红梅愣了。

        这小子是失心疯了么？

        一边哭，一边笑，不单笑出声来，那笑声那他么那么的浪。

        马主任也愣住了。

        这小子止不住的两行泪老子能理解，毕竟年龄小，情绪控制力差，老子待他那么好，他怎么伤心流泪都不为过，可这笑声是怎么回事呢？他么的，听上去还有些颇为得意的意思。

        薛加强跟杨兮不熟，甚至连那个考了599分的妖孽都跟他对不上号，因而，只能是躲在一边阴沉着一张老脸。

        但秦格伟却忍不住了，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杨兮的肩，就要往外拖，同时压低了嗓门吼道：“你他么什么东西，都这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杨兮连头也不转一下，仍旧死盯着CT片，只是回应了一句：“嘿嘿，再给我五分钟，待会你踢死我我都不吭一声。”

        马主任叹了口气，劝阻秦格伟道：“算了，秦主任，就让他在看看吧。”

        秦格伟根本拖不动杨兮，听到了马主任的阻劝，也只好就此罢手。

        这边，盯死了CT片的杨兮，其脑海中的小屏幕不断闪烁出新的文字。

        【诊断：胰腺占位，胰腺神经内分泌瘤，确诊可能性34%。】

        【诊断：胰腺占位，胰腺神经内分泌瘤，确诊可能性56%。】

        【诊断：胰腺神经内分泌瘤，确诊可能性82%。】

        ……

        恶性肿瘤因起源不同而分为癌和瘤两种名称，虽然系统将马主任的诊断从胰腺癌改成了胰腺某某瘤，但这并不能排除了马主任罹患胰腺恶性肿瘤的结果。不过，杨兮随即想到了《黄家驷外科学》中对胰腺神经内分泌瘤为数不多的介绍，说此瘤虽属恶性，但病情进程缓慢，局部浸润及远处转移较少发生，预后良好。

        也就是说，手术有得做，而且做过之后，只要后续治疗得当，二三十年都应该没啥大问题。

        “师爷爷，来，抽根烟。”

        系统的智能诊断程序已经将胰腺神经内分泌肿瘤的确诊可能性提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几，而且，这还是在杨兮仔仔细细阅读过CT片之后得出的结果，自然是值得信任而不容怀疑。

        故而，那杨兮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来到了马主任身边，掏出了一盒三五。

        “您说过的，这外烟还真不错，醇且有劲，又便宜，比国产烟强多了。”

        马主任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受到了杨兮情绪的感染。是啊，生死有命，哭丧着脸，是个死，笑着该干嘛干嘛，一样是个死，那又何苦在自己短暂的余生中跟自己过不去呢？

        抽！

        横竖是个死，怕他个逑呢？

        再抽出个肺癌来，死得才更加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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