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高勇这组原计划有四台手术，但文燕燕的舅妈已经提前到周四做了手术，因而，当天便只剩下了张耀床上的三台腹腔镜。

        杨兮可不好插手人家张耀床上病人的手术。

        “西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前面溜达溜达，兴许能捞回来一两个急诊手术呢。”昨晚上，连向东开了个夜车，将床上病历补写完整了，所以，今上午便有了胆子主动骚扰起杨兮来。

        虽说连向东于前天实现了自我突破，胎也脱了，骨也换了，那些个急诊手术对他应该没有多大的挑战性了，可是，眼看眼就要被划分去肿瘤外科，这辈子都没太有可能再来做这些基础手术，连向东还是有点不忍，想趁着这最后几天的时间，多捞点这种手术做一做。

        另外，马主任退了休，再没有人能够镇得住前面的急诊外科，普外科这边的急诊手术可谓是锐减，尤其是夜班，普外科居然成了捡人家急诊外科吃剩下的科室了。

        “没有老马罩着，你还敢去人家地盘抢吃的？那不是找挨揍去的嘛！算了吧，老腚，想过开刀瘾的话，周六周日跟我去柳泉镇，保管能把你老腚给累吐了。”杨兮可没说大话，医科状元的名气在当地早已传开，免费手术活动又为杨兮的手术水平树立了口碑，紧接着，假期间大吴镇的那场事故再让柳泉镇医院的名声上了个台阶，如今，病人纷沓而至，柳泉镇大外科的十几张病床根本就不够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连向东颇为嘚瑟地卖了个关子，拽拽地叼上了一支烟。

        杨兮赶紧拿出ZIPPO，当啷一声，再刺啦一下，打着了火，为连向东点了烟。

        “正版ZIPPO？靠，西少，牛逼啊，拿过来给哥鉴赏一番。”

        杨兮露出了笑来，嗯，还是老腚有眼色，比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高老大靠谱多了。

        接过火机，一边把玩，连向东一边解释道：“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西少，咱俩现在的身份可不再是普外科医生了，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啊！”

        杨兮跟着叼上了一支三五，并从连向东手中拿回火机，点了火，赶紧将ZIPPO装进了口袋中。再眯上眼打量了连向东一番，心忖，这货说得很有道理嘛。

        下个月的月初，肿瘤外科就要开科了，虽说这肿瘤外科可以视作普外科分出来的一支溪流，甚至可以说两个科室是一脉相承，但业务上毕竟处于竞争关系，不想做敌人也不成。而急诊外科自打成立以来，就没被马主任正眼瞧过，多年来，在马主任为首袁主任为辅的不断敲打修理下，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凄惨。

        一个临床科室，罕有哪个月的奖金能超过院平均奖，倒是零奖金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股子积压了多年的恨意，必然在马主任退休之后彻底爆发……嗯，此刻的确是向急诊外科示好的绝佳时期，纵横捭阖，共御强敌，实乃上上之策。

        “说得不错，老腚，没看出来，你丫还有点格局，行吧，抽了这支烟，咱们就过去。”

        ……

        马主任生病退休，对急诊外科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没有了他老人家的制约，以急诊外科独有的优势，那还不是要彻底地放飞自我么。

        今日凌晨，值夜班的欧震便将自我给放飞出去了，到现在还没能收得回来。

        该死的阑尾炎。

        该死的异位阑尾。

        害得欧震从早晨六点钟上台，捣鼓了一个半小时，切口也延长了一倍，却连阑尾的影子都没看到。

        七点四十，急诊外科的主任蔡子德匆匆赶来，二话不说，直奔了手术室。

        患者为男性，那就不可能是最容易混淆诊断的宫外孕或附件炎了。

        转移性右下腹痛的病程进展清晰典型，右下腹麦氏点压痛及反跳痛体征明确可靠，急性阑尾炎的诊断应该无误。

        问题是，阑尾呢？

        谁他么把它给藏起来了，还是它有了灵性在故意跟医生玩躲猫猫？

        蔡子德上台之后，吭哧吭哧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同样没能把藏起来的阑尾给揪出来。

        实话实说，蔡主任在急救医学领域上确实是一把好手，但在急诊手术上，放在了普外科，恐怕连凌冉都有资格做他的老师。

        而手下大将比如欧震，那水平，也就是比九月初的连向东强那么一丁点。

        马主任之所以要如此无情地打压急诊外科，科室利益是一个方面，医生的手术水平也是其中一个因素。马主任认为，以急诊外科现有的医生结构和水平，并不能保证手术室的安全。

        但蔡主任却始终认为，不管是普外胸外还有骨科，那些急诊手术的难度并不大，熟能生巧，只要自己手下的医生多上几次台，足以摆平这些个难度不大的急诊手术。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兵，那欧震也是如此认为，当初他在普外科规培时，什么阑尾疝气肠梗阻，他随便带个实习生都能拿得下来。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同样一个术式，有时候其难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怎么办呢？

        急诊手术室中的手术台上，蔡主任犯起了难为。

        打电话给普外，请求秦大主任的火力支援，或许是眼下的唯一出路。但这样一来，急诊外科只能是颜面扫地，今后再也没脸跟人家普外科争抢病员。在送走了马阎王之后，全科迎来曙光之际，再活生生把秦主任供上阎王之位，却是他蔡子德包括急诊外科所有医生无法接受的一个结果。

        但，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至于把病人就这样晾在台上，或者，随便切下点啥充当阑尾？

        这倒不是不能考虑。据传说，江医附院普外科十多年前就遇到过一名阑尾先天缺如却误诊为阑尾炎的患者，最终是切下了一块大网膜来充当阑尾。不过，那个病例可是多位大主任在手术台上会过诊，确定了阑尾缺如才如此这般的。

        自己这边若是效仿，那能过得了病理科张迎春主任的那一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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