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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了头,目光阴晴不定,半晌才恢复平静。
环视四周,崖底湖水绵延的一条小溪,穿过一片密林,密林之外,似乎就是出路了。
罗胜用那包锦盒的绸缎简单包扎了伤口,将密旨意叠好,塞入怀中,便沿着溪水,顺流而下。
密林郁郁葱葱,高低不齐的灌木与乔木鳞次栉比,清晨的阳光透过树缝,罗胜背着朝阳方向,望西而行。
行了几柱香的时间,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终于到了头,透过不远处的一片桦木林,罗胜见到了丛林外的平原,地平线尽头,一座城池模样的轮廓出现在他眼前。
万仞山之外,就是涿州地界了。
罗胜心中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行到林子边缘,正要出去,但马上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一丛杂草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地平线。
朝阳的照射下,十几个黑点朝这边靠近,罗胜看清楚了,是一些手持长枪,挎黑棕马的骑兵。
看着这些人往林子靠近,罗胜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只能隐藏自己的身子,不让对方发现。
那些骑兵靠的更近了,离林子边缘只有几十丈,罗胜连马蹄飞扬的尘土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些人浑身狼狈,血沙满脸,看样子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这几十个骑兵便纵马便转回头看,罗胜往后一看,地平线上又出现了更多的飞尘,朝阳照耀之下,一连串金色的亮光分外耀眼。
又是一队骑兵,而且人数竟不下于百人。
看到这里,罗胜心慌了,他有些不确定是否还要继续看下去,便想回头躲到崖底,免得殃及了池鱼。
这时,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那十几个被追的骑兵勒住马缰,调转马头,领头一个虎狼汉子虎臂一横,枪头遥指远处追来的骑兵,大喝一声,声若巨雷。
“兄弟们,今日横竖都是一死,杀几个契丹人再走如何?”
“杀!杀!杀!”
周围的随从举起长枪,应和着领头的汉子。
他们竟然是汉人!
罗胜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打算继续看下去。
不多时,领头的汉子拍马上前,身边几十骑列队跟进,成“V”字形突击,就像一枚尖锐的钉子,狠狠刺入契丹骑兵列队里。
后面追赶的契丹骑兵人数虽多,却十分松散,两军刚一交手,几人就被刺下了马匹,战马受惊,四处奔逃。
只见领头的汉子武艺非凡,在马上挥舞着长枪,左突右冲,地上转眼就多了几具契丹人的尸体,四周骑兵紧紧护卫他的侧面与后方,训练有素。
大概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又或许是契丹骑兵料不到会如此,几十人往前突围了七八丈,竟杀了与他们人数相当的骑兵,状态神勇,颇有些锐不可当的样子。
罗胜心里一喜,他自然是希望这些汉人逃出去的。
契丹人被冲开了一条口子,两旁骑兵马上围了上来,领头的契丹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马当先,口中呼嚎,与领头的那虎狼汉子交战到了一起。
两边的契丹骑兵也成包抄之势,对中间的几十骑左右夹攻。
因为契丹人几乎是汉人骑兵的十倍人数,后者的攻势一下子弱了很多,如陷入沼泽地一样,越行越慢,不多久,就被人数众多的契丹骑兵团团围住。
汉人这边也开始流血了,并且越流越多,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罗胜便见四五人被长枪插穿胸膛,坠于马下,被数不清的马蹄践踏而过。
骑兵围绕着这几人,时不时刺出一枪,片刻间,十几人便只剩下领头的一人,斑斑血迹,染红了身上的明光铠,金色的阳光也变成了血色。
他的头盔被刺飞,满头的乱发,沾染着血迹。
百余契丹骑兵将他团团围住。
这时,队列里出来一个领头的契丹人,似乎在同他说着什么,想来是招降之类的事,可是这虎狼汉子听了不多时,举起手中长枪,不由分说,枪头刺出。
可是他的手刚抬起,数十只箭便射中了他,他松了手中的长枪,插满箭支,坠于马下。
罗胜不由拳头一紧,砸在地上,震伤了臂膀上的旧伤,却丝毫没有在意。
领头的契丹人割了虎狼汉子的头,抓在手里,举过头顶狼嚎般一声吼叫,众军欢呼。
片刻后,契丹骑兵潮水般退了。
朝阳才刚升起,血色映着天空,也映着地上的黄沙。
罗胜站了起来,看了眼远处的死尸,已经有腐食鸟在天空盘旋,他阴沉地看了眼这一幕,眼里露出一道嗜血杀意,片刻才恢复平静,不再看这幅悲情的画面。
涿州就在眼前,他不再犹豫,起身时正逢一匹受惊的战马往林子里跑来,停在树边啃草,他顺手牵羊,上马狂奔,直往涿州丰临而去。
丰临,即丰临镇,是涿州西角的一个镇子,以饲马健壮而闻名,常有大批的马匹贩子来往。
依照冯道府中所讲,自己的姐姐罗敷会与自己在丰临镇丰临客栈汇合,如果展随风逃了出来,也应该会在这里。
到了丰临镇,他并没有直奔丰临客栈,而是去了当地的药堂,在肩上的伤口敷了药,才赶到丰临客栈的门口。
罗胜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古朴松木牌匾上“丰临客栈”四字,心中有些紧张与担心,对于罗敷这个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他有些想见到她,却又有些害怕见到她。
来不及多想,就将脚踏进了客栈中。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青衣白帽的小二热情迎了上来,用一块白色的布拍了拍长凳,笑脸相迎。
“来写吃的吧。”罗胜坐下,发现这客栈不大,木式有些陈旧,店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那掌柜的人低着头,昏昏欲睡的样子。
“客官要吃什么?”
“随意,够我一个人分量就行。”
“好嘞。”
人走。
菜来。
小二将菜端了上来,主食是胡饼,还有一些菜蔬,罗胜付了钱,尝了几口,对于在路上吃尽苦头的他来说,可以算的上美味了。
他便吃便随意地问着,“小二哥,最近这涿州有何大事发生?”
“客官,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替商队护卫的保镖。”罗胜来这丰临镇,见到许多来往马队,本想说自己是来跑商的,可这么大块头在这儿,还是说护商比较合理些。
“哦,原来是这样,客官,你还真别说,这涿州城最近还正发生一件大事?”
“何事?”
“飞雄军叛乱。”
“飞雄军?”
“我差点忘了客官是外地人,这飞雄军是涿州一支军马,因营中校尉名叫苏飞熊,故为此名称。”小二哥叹了口气,“唉,其实这也不能怪苏将军,他守这涿州数十年,与契丹人打了十几年仗,听说他父亲就是死在与契丹人的交战中的,双方势如水火,又怎么能和平相处。
现如今哪里都有叛乱,听闻前些日子幽州那儿又是一场叛乱,更别说云州了,四五个月前就跟契丹人对上了,现在还被围着呢。”
罗胜附和着点头,暗道原来今早见到的那虎狼汉子便是涿州的叛将,只是可惜了他这么一条热血汉子。
“对了,小二哥,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常住的人?”罗胜不再纠结,直接问到了正题上。
小二没有回答。
罗胜却听见了身后的一声询问,“这位小哥,你可是在找什么人?”
声音苍老。
罗胜转头,原来是客栈掌柜的发问。
“没错。”罗胜心中一喜。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他走出柜台,来到罗胜身前道,“这位小哥,正逢几日前有个汉子在这儿住下,向我吩咐,如果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来寻人,便将他带到自己房间。”
“汉子?”罗胜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是不知,他只说他姓冯。”
姓冯?
罗胜眉头一皱,又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这位冯大爷出去又一会儿,小哥你还是去他房间里等他把,他也是这么吩咐的。”
罗胜没法,只能上了二楼,去那神秘冯姓男子房间里等他,几柱香后,楼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一开,罗胜看着眼前的这人,忍不住惊喜地叫了出来,“展大哥。”
“公子。”展随风满脸欣喜,却没有失了礼数,拱手朝罗胜拜道,“天佑我罗家,公子无恙,真是太好了。”
待到展随风坐下,罗胜便问他是如何从幽州脱身的,以及他的姐姐罗敷的情况。
展随风一一答来。
原来,展随风脱身,是由于林常茂不忘旧情,让他发了永不回幽州的誓言,便放他走了。他匹马赶到涿州丰临后,将幽州的情况告知了罗敷,一行人便在涿州等他。
可是自己迟迟未到,云州那边军情紧急,吴峦诚邀父亲罗烈的旧部赶往云州,共拒城外的契丹大军。
姐姐罗敷想了很久,便让展随风留在这里继续打探消息,自己带着罗府人马,先行赶到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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