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卫氏就禁不住来气,要不是徐灵府那个小蹄子搅闹,说不定灵娇此刻的娇客就可以在州官公子中挑一挑了。
可惜,一番好事全被破坏。
虽说后来徐柏兴听了自己的谋划去了潘家,可是曹奉琳最终不仅没有得到徐灵府,还折掉了尾椎骨,灰头土脸地回了州里。
想也不用想,他是不会帮徐家牵线搭桥了。
这就让徐家失去了向州官中攀一门亲的机会了。
本来,徐家说到大天也只是个小吏之家。可徐柏兴跟着蒋同范、潘五郎时间久了,站在老虎身后,便也觉得自己也有那么点呼风唤雨的意思了,连带着卫氏也觉得自家的未来应不止于此。
所以徐柏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搜刮钱财,努力向上巴结,就希望门第不够的时候能用金钱凑一凑。
况且灵娇、灵妍两姐妹从相貌来说确实不赖,好好打造一番未必不能嫁的高一、两头。
卫氏看了看乖顺的灵娇,又看了看直楞楞的灵妍,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论性情、论城府,灵娇都比灵妍好太多,更有栽培的价值。
可惜灵娇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只能捡目前够得上的好人家里挑一挑了。
只要灵娇嫁得高一头,她就能想办法让灵妍在姐姐的基础上踮踮脚!
想到这儿,卫氏因笑道:“阿娘的好东西还不都是给你们姐妹的?只是你姐姐已经是大姑娘了,这套头面就给她了。”
灵娇听了嫣然一笑,灵妍却不依了:“为什么就得给姐姐?我也及笄了!娘你偏心!”
徐灵妍狠狠跺脚,抹着泪跑出去了。
卫氏皱眉道:“这孩子!”
得了实惠的徐灵娇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表现,于是用帕子捂着嘴,体贴地笑道:“阿娘别担心,妹妹小孩儿心性,待我领她出去逛逛,去坊中买两件新衣裳、首饰哄一哄也就好了。”
谯楼上鼓声响起,不知不觉已是午时。
崔元庭放下手中的案卷,对灵府道:“今天就看到这儿吧,咱们回内衙去。”
灵府指了指案几上的文书,试探道:“我能把它们带回去看吗?”
崔元庭眉眼中带着笑意:“你想就可以啊。”
灵府闻言,立即收拾起文书。
“可下午你不会有时间看的。”崔元庭道。
“那我可以晚上看呀。”灵府自然回道,然后才觉得崔元庭话里有话,“下午需要我做什么?”
崔元庭走下来,悠然道:“不是你,是我们,下午我们出衙逛逛去。”
灵府不禁有些好奇,崔元庭一来几乎一直在忙于公事,今天居然主动要去逛街?
相处数日,灵府已知他是个内有成算的男子,当下也不多言,点点头随他去了内衙。
进了内衙,崔元庭嘱咐道:“换身便服便出,中午我们不在内衙用膳。”
灵府回了屋想,英女和阿云便来侍候。
灵府对她们道:“不用忙,我片刻就走,你们不必在此伺候了。”
二女便退了。灵府想了想,去枕头下摸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拎出两贯钱纳入袖中,依然把剑佩在腰间。
出了房门往西北走了数十步,便到了崔元庭住所门外。
没一会儿的功夫,崔元庭换了一身青色圆领袍,带着同色的软脚幞头,端的是俊逸潇洒、一派风流才子的模样。
见灵府已经等在那里,便微笑道:“咱们走吧。”
望着穿着几乎同款不同色的圆领袍的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廊柱后,阿云抿紧了嘴唇,幽怨地撕下一片柳叶……
这是灵府第三次来到市坊。
第一次是她穿越后“大病初愈”,瞿氏和田妈陪她上街散心买东西;第二次是受崔元庭之命来调查米市内情;这是第三次。
同样的街道,同样的铺面,灵府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终于明白是哪里不一样了。
望着来往穿行的行商与百姓,邸店门口含笑招呼的店家,男女老幼的脸上都有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流淌。
——是人不一样了,人的心境不一样了。
那种麻木痛苦、忧愁无望从人们的脸上消退了!
经历了叛乱,经历了饥荒,百姓的精神之弦已经快要被残酷的现实磋磨断了,因此前两次灵府来市坊丝毫感受不到此时的欣然生机。
然而崔元庭到任三天便开仓贷粮,实实在在的粮食握在手里,人心便有了依附,无望与疲敝便不能将他们吞噬。
他们开始为了明天的生活努力,为了秋天的收获而付出,为了心中朴素的愿景奔波。
串街的木匠扛着锉锯,期望今日能将雇主家的活计做好,赚得工钱给家里的娘子买那一块心仪已久的玫红夏布;
街角的白发阿翁认真细巧地将手里的麦秸扎成一只只齐整结实的草瓮,期望今天能多买几只,换得银钱买上二两饴糖给家里的小孙孙解解馋;
灵府还看见米市对面那家去过的茶棚,茶博士今日换了一块细白的搭巾,脸上的笑意如手里倾泻的茶汤一样醇厚不断,来往茶客的脸上也都透着欢欣。
她感觉自己也沾染了他们的幸福与期待,仿佛未来已依稀蒸腾起某种美好……
原来崔元庭顶住各方压力做的这件事是这么的重要,他不仅解救了楚邑两万百姓饥馁的肚子,还把他们从悲苦无望的情绪中打捞出来。
民心民意的改变是无形而伟大的磁场,所以她一进市坊就感受到了与以往的不同。
灵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骄傲,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牧民者的作用,第一次从心里生出一股模模糊糊的憧憬——
她想跟着身边的这个人,和他一起,一点点让身边所见之人都过得好一些!
哪怕每天进步一点点。
很奇怪的,她没有去想自己以后会怎样,而是沉浸地去思考自己是否有能力实现那份憧憬。
灵府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中,浑不知崔元庭已经观看她半天了。
他其实不知道此刻身边的女孩子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面前这样本就极美的脸一时生动极了!那种喷薄欲出又无法比拟的美好也夺走了他的神魂。
——直到一个推着车的老汉叫道:“劳驾,让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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