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周先生,打扰到您了……”
黎雾纤细孱弱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狼狈,她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黎雾。”
但在黎雾转身的那瞬间,周京淮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周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黎雾竭力稳住自己的声调,让它听起来跟平常一样。
“不想认识她吗?”
车窗外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周京淮的半边侧脸。温贵深邃,颠倒众生。
十年如一日的从容不迫,让他不疾不徐的声调,像是字字沉稳的敲击在黎雾心间。
又字字都清晰。
“周灵曦,我大哥的女儿.。”
【周灵曦,我大哥的女儿。】
脑海中下意识重复一遍周京淮说的话,又在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
黎雾脸上一片错愕。
“那个年轻女孩……是您侄女?”
黎雾忙不迭的转过身,因为太过震惊,她轻颤着的话音里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讶。
“不信?”
周京淮淡淡静静的视线,落进黎雾还有着些许红色的眸底,声音沉沉。
“不,不是……”
像是害怕周京淮不信自己的话,黎雾否认得很快,清越的声音里也是透着真诚,“您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屑于说谎。
更何况。
对于她,也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说完之后。
黎雾一双微红的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周京淮。
眸底深处,有尴尬,有忐忑,也有那么微末的一点点……希冀。
黎雾是真的很漂亮,不止是皮相,而是顶级的骨相美。哪怕她现在看起来还有点青涩,但仍然是让人一眼看过去惊艳的绝色。
但偏偏。
周京淮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刹那间。
黎雾眼底透出来的那一点微弱光亮,瞬间寂灭了。连带着那点希冀,也彻底消失殆尽。
安静了半晌。
黎雾低下头去,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绪。
只听到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但又不敢发泄出来,只是低低闷闷的道,“您之前……您之前还……过我一次……”
不知道是黎雾不好意思,还是声音太小,中间有个字轻若蚊蝇,几乎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
周京淮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静了静。
周京淮看着黎雾,目光深邃不辩情绪。
低沉温和的语气,像是茫茫雪夜里悬挂在天边的那轮弯月,清冷,皎洁,不动声色的就将一场月光倾洒在她身上——
“那你要不要,吻回来。”
……
黎雾坐上了周京淮的车。
车子行驶在繁华而光怪陆离的城市,无声的穿过一条一条街道。光影或明或暗,前路未知。
最后,车子拐过弯驶向另一条道路的时候。
黎雾的人生好像也在那里拐了个弯,自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小时后。
黑色轿车驶入一处低调奢华的高档小区。光是沿路隔几米就驻守的保安,只看周身凛冽的气场,都知非一般的保安。
车子直接驶入了高耸入云的大楼,停进车用电梯里。蓝光自动扫描识别,电梯缓缓上升,最后直接在顶楼停下。
黎雾之前没见过这种,下车后,跟在周京淮身后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周京淮指纹解锁进门。
所经之处,灯光感应自动亮起。
是一个超级大平层。
整体布局是极简意式风,室内智能化,高级简约而又不失设计感。
从超大的全景落地窗放眼望去,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都在就脚下。星星点点,灯火绵延万里不绝,宛如宇宙星海。
繁华,辉煌,璀璨夺目,有种如坠梦幻的繁盛美。
黎雾只觉得好漂亮,有种在看满城烟火盛开的错觉。
“喜欢吗?”
低沉温淡的声音,突然在黎雾头顶响起。
周京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黎雾身后。
清冽淡雅的气息涌入鼻息,黎雾的心跟着滞了一瞬。
她点点头,但又怕周京淮没看到,跟着出了声,声音轻轻的,“好漂亮,我从来没这样看过。”
像是站在最高处,俯瞰世间的一切。
但黎雾转过身,看到周京淮那张温贵如玉的面容时。
便又觉得,再如坠梦幻的盛世繁华,也不及他一分。
周京淮眉眼淡然,波澜不惊,低嗯了一声。
随后,他又道,“喜欢以后都可以看。”
话音落。
黎雾身体僵住。
她抬头看他,漂亮纯澈的眸子里带了点不知所措的懵懂。
但周京淮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问,“想喝点什么?”
“……都可以。”黎雾有点拘谨和紧张,声线明显有些不稳。
其实她现在根本不在意喝什么。
光是站在这里,站在周京淮面前,她整个人都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周京淮给她倒了一杯水。
透明的玻璃杯。
可黎雾看着那水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竟然觉得那杯子,也很漂亮。
周京淮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在室内,他就只穿了简单的白衬黑裤,不似以往见到他时那般温雅贵重。
淡白灯光下,有种风疏天淡的清隽感。
黎雾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她发觉自己不能多看,稍稍低下了头,握在手里的杯子不自觉的攥紧,又攥紧。
“你很紧张?”
周京淮看着她,淡淡的道。
“跟您在一起,应该没人不紧张吧……”
虽然是这样说,但黎雾连反问的语气都没敢用。
似乎是觉得她这话挺有趣,周京淮微勾了勾唇,语气也是闲适散漫,“其实还是有很多。”
黎雾对他说的“有很多”存疑。
但莫名的。
她心底的那股紧张感消散了不少,语气也跟着渐渐轻快了起来,“您平时就是住这里吗?”
空旷干净。
看着不像是经常住的样子。
“偶尔。”
周京淮音色清疏而淡,“加班太晚就会过来住。”基本上都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他必须第一时间吩咐下去的。
闻言。
黎雾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语气里都是忍不住的惊叹,“原来您这样的人,也会加班啊……”
周京淮笑了下,“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人?”
语气低懒散漫,就像只是顺着她说的话随口一问。
黎雾却一下有些心惊,还是带着有点惧意的那种。
她并不擅长,其实也没怎么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到不该触的了。
稍稍顿了顿。
黎雾才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辞,“就是……就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不论身份地位多高,多有钱,见到您都得打招呼。”
“见到打招呼只是最基本的礼貌。”周京淮只是这样说。
可他们的态度都是十分尊敬,点头弯腰时,上半身都快折下去了。且无一例外。
当然。
他这样说,黎雾自然也不敢再问下去。
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
聊了几句后,黎雾像是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情,即便周京淮从没问过一句。
她说,她当初来京市,其实是逃出来的——
“我家在南方一个很偏僻的小镇上。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因公殉职了。”
“妈妈后来改嫁,一开始还好。但那个男人酗酒后,就经常……经常打妈妈,拿到什么顺手就用什么打……一地的血……”
后来。
后来黎雾妈妈实在受不了,有天晚上趁她睡着了,她妈妈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黎雾是带过去的拖油瓶,跟那个男人没有血缘关系。许是看她太小了,那个男人并没有动手打她,但会让她干很多的活。
偶尔被逼着去外面干活挣的钱,回来后也要一分不少的交给他。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又重新娶了一个。而自从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后,黎雾需要干的活就更多了。
好在黎雾从入学开始,成绩就一直是年级第一,每科都是满分断层的那种。
也是学校领导为了小镇的升学率,再加上她爸爸殉职的原因,她才一直有书读。
后来,高二下学期的时候,那个男人收了三万块的彩礼钱。就等着黎雾一成年,就把她卖给她们镇上那个——小时候因为高烧没来得及治,脑袋被烧得有点问题的人,给他们家延续香火。
在听见他们谈论要不要再加点价的当天晚上,黎雾就逃了出来。
再后来。
几经碾转,一路颠沛流离,黎雾才来到了京市……
……
磕磕绊绊的说完之后,黎雾就低下了头。
在他面前,她总是会不自觉的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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