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益纳摆了摆手,又粗喘了几口,继续说道:
“同儿,你既身为王嗣,便有王嗣的义务!你务必要挫败摩雅邪的阴谋!待你继承大统……!亦要善待天玑,便犹如生身之母一般……!还有……如今蜀人受得祆火荼毒,如今公主前来求助,亦不可坐视不管!此乃大义,违之必早天弃……吾儿务必谨记在心。”
武多同落泪道:
“孩儿谨遵父王嘱咐!不敢或忘……”
武益纳望向天玑夫人,眼神中透着温情,低声道:
“夫人……莫要再替寡人改命逆天了吧……夫人如今尚留有余地,当远离此间是非,速速随着众人出宫去吧。寡人命数已尽,然夫人却大可不必……”
武益纳话未说完,又是重咳了几声。而天玑夫人一听,心中不由一酸,不禁回道:
“王,何出此言?!臣妾虽为妇人,却也懂得道理。王待臣妾极好,臣妾又岂敢再做他念。若王不在,那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况且,二殿下失踪多年,且被摩雅邪传闻于西都自立,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亦是极为不满,若无君王再临朝野,恐亦是一时难以平复……”
天玑夫人话未说完,却见武益纳又是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武多同低语轻唤了几声,同样也没有得到回应,当即是跪拜在天权夫人面前言道:
“多同有眼无珠,竟是对嫡母误会甚深!还望嫡母见谅……日后,多同必谨遵父王之命,奉嫡母犹如先妣一般……”(‘先妣’为亡母的尊称)
天玑夫人见状,赶忙是搀扶起了伏在地上的武多同,并是推婉言道:
“二殿下不必如此多礼!二殿下如今能够……理解小君,小君便已是心满意足了……嫡母之名,实是愧不敢当。”
武多同诚恳道:
“父王命多同待嫡母如亲母,多同不敢拂逆,何况嫡母之为,多同亦是感恩在心,这一声‘嫡母’,实发自肺腑,更无任何的虚情假意……”
天玑夫人这些年来受外界指责猜忌甚多,更深知武多同对自己误会的根深蒂固,怨恨之极,本已不抱希望他能理解,不想此刻终是真相大白,心中重担不由的也放下不少,言道:
“二殿下……既然你相信小君,那往后你我二人,便齐心协力。一同合力挫败摩雅邪的阴谋,小君自当得是助二殿下继得正统!”
武多同摇头道:
“父王尚在,说这些不道之语,大为不妥!何况多同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思量甚多。哲多他自幼极为聪敏,未必不能继承王位,多同日后亦愿是从旁辅佐。”
天玑夫人摇头道:
“立嫡立长,乃为夜郎祖训,岂可轻易废止?大子既已遇害,二殿下自是当仁不让。何况哲多他年纪尚幼,当不得此等大任……”
天玑夫人话未说完,但听外面一人大声言道:
“禀夫人!乍部摩雅邪听闻王宫大乱,混入了刺客,特率其本部兵马前来勤王!”
天玑夫人面色一沉,不禁与众人言道:
“果不其然,是狼终究是要露出獠牙的!诸位,你们且莫声张,小君且去会他一会!”
而后,天玑夫人将众人是藏于殿后,并是朗声与殿外宫人唤道:
“本宫并未听闻宫中有何骚乱,酋豪此举亦不合礼法,让他速速出宫!”
就在此时,也未听得门外侍者有所回应,却只听摩雅邪那一声甚是阴霸而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王后深居简出,居然不知如今寝宫外围已是大乱?!摩雅邪心系国王安危,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还请王后开门,本豪如今必定要见得大王无恙,方才宽心呐!”
天玑夫人沉声应道:
“陛下已然安睡,不得打扰!快快退去!明日一早,王自会临朝执事!”
此时,摩雅邪却不以为然,又是厉声唤道:
“王即已安睡,臣自是不敢侵扰。但出于安,也需面见之一面过后方得安心。若是让刺杀大王的凶手走脱,王宫内届时又将乱起。王后莫不是忘记了数年前所发生之事?!臣可担心会有类似的意外再次发生啊!因此还请王后速速开门!”
武多同这才是恍然大悟过来,那摩雅邪之所以将他赚入宫中,正是要将弑君杀母的罪责是栽赃于他的身上!所幸如今是得了武维义与墨翟的阻拦,才未使他是酿成大祸!只听他不禁是啐了一口,并是说道:
“不如便让他进来!小王正要与他对质一番!”
武维义和墨翟对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随后武维义来到天玑夫人身边,低声言道:
“夫人,可先以对质为由,让摩雅邪进来!他必然以为胜券在握,我等再伏于左右,攻他个措手不及,再伺机将其擒住!”
天玑夫人一想,此计确是不错,便是命人前去开门。摩雅邪见得殿门洞开,喜出望外,率领亲兵是鱼贯而入。总是进得十余人,而殿外也已是被团团围住。天玑夫人略微往外一扫,便知定是水泄不通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倒也并不如何吃惊。
摩雅邪左右环顾了一番,不禁笑道:
“王后,这大王的寝殿为何会显得如此凌乱,分明便是发生了打斗?!”
天玑夫人并未回答,只是淡然道:
“国王已然熟睡,酋豪也已是见过。若是无事,酋豪可自行退去……”
摩雅邪此时又如何会再退走,反倒是更进一步,立于床沿。望着昏迷不醒的武益纳,嘴角微微牵扯出一丝笑意,并是说道:
“呵呵,日达木基……日沐天下!武益纳啊武益纳!想当年你是何等尊崇,又何等的豪迈英武,而为何之后,却又变得这般昏聩!去信了什么天道仁义!到头来,不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
天玑夫人挡在摩雅邪面前,不卑不亢的与他说道:
“摩雅邪!国王名讳,岂是你能妄言称之?天色已晚,国王无碍,且请出宫,否则莫怪本宫不客气了!”
这些年来,摩雅邪虽然嚣张跋扈,对天玑夫人也是恨之入骨,但是向来表现得不甚露骨。然而现如今居然这般肆无忌惮的谈吐是非,显然是有备而来。
摩雅邪毕竟筹划多年,成败就在今日。在确定武益纳确实是昏迷不醒之后,便不再是有任何的顾忌。更何况已是到得如此地步,即便是武益纳清醒过来,也已是拿他无可奈何了!
话虽如此,但如今天玑夫人健在,却也是有些超乎了摩雅邪的所料的!以他的安排,天玑夫人安排武维义于今夜潜逃其实早已是在他意料之中,而为了便于武维义潜逃,天玑又必然会有意松懈宫中的戒备,武多同与此同时就可趁乱进殿行刺。而这一切便是他一手安排操持的!
因此,按理而言,今夜此时,天玑早已应该是亡于武多同的剑下才是。而如今天玑健在,显然是他所未谋划到的。但他此时也自然是能意料得到,那武多同勿论是死是活,必然还蔽在殿内某处!
只听摩雅邪鼻中又发出轻哼一声,说道:
“如今夜郎上下,尽人皆知,国王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便皆是拜你这妖妇所赐!而如今国王也已是无法再行一国之主的职责,理应逊位让国!”
摩雅邪一语二意,前言咬定天玑之罪,后者则是有逼宫之实!天玑夫人闻言是一怒而起,同样是大声喝道:
“大胆!摩雅邪!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国主尚在,岂有逊位之理?即便国王无法履行一国之君的职责,那自有子嗣继统,又如何轮得到你在此以下犯上,胡言乱语!似你这般逼宫逊位,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必遭天下人所唾弃!人神所共愤!”
摩雅邪闻言,不由得是大笑三声:
“哈哈哈,君主之位,自是应为有能者居之!如今六部之中,以本豪乍部最有能耐,除却本豪,却又有谁可担当此任?难不成还让你一妖妇的庶子来继任大统吗?为保得我夜郎基业长久,本豪宁愿背负此等骂名!”
天玑夫人又是怒道: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吾儿哲多自是无有继承大统之德,但你摩雅邪亦同样不配!如今二殿下武多同尚存活于世,待吾王百年之后,自当接回袭位!”
摩雅邪闻言,又是轻呸了一声:
“那竖子于国王尚存人世之时,便自立于西都,如今亦是尽人皆知!天下人莫不责其大逆不道。此等败德之人,又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天玑夫人眯着眼睛,又甚是轻蔑的言道:
“哼哼!二殿下他天性精纯,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酋豪所谓的西都,又可有真凭实证?这其中关窍,恐怕你摩雅邪最是心知肚明的了!此等借口,根本经不得推敲,更无实证可言!所谓西都又是何在?却也从未见过其一兵一卒?!此等拙计,你便欺些平头黔首还好,如何还能将本宫给瞒住?!”
摩雅邪闻言,知道这理论是说不过天玑的,不禁是咧嘴坏笑道:
“呵呵,这却又能如何?世人所知便是如此!他武多同纵有百口,亦难自辩!这国王之位,非我摩雅邪莫属!若有胆敢阻拦者,本豪便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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