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铿武功练的不咋地,对江湖上的人物却是认得不少。知道身边这位萧大哥眼高于顶,不是斗力境巅峰或者灌顶境,那是不屑认得的。正好兴冲冲代为介绍一番。道:“雪花帮这边,光头那个瘦和尚,乃是少林派的德栋大师。那个叫花子乃是丐帮的长老病游神程三更。这两人可厉害的很,可惜不会帮雪花帮出手。旁边那个胖胖的和尚,五台山的晦景大师,乃是晦光大师的师弟。这师兄弟两个,什么场合都缺不了,最喜到处劝架,时常挂在嘴边一句,便是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老衲薄面。”
萧平安未怎地,旁边铁铿那位师兄却是忍不住发笑,道:“那人家看他面子了嘛。”
铁铿低声道:“自是有时候看,有时候也不怎么看。”瞥眼海鲸帮那边,接道:“海鲸帮这边,高个子那个,两浙大豪紫面孟尝房玄策,家里出过大官,据说是富可敌国又乐善好施,两浙一带,提他的名字都好使。旁边两个是兄弟俩,建康府的杨延和、杨延瑞兄弟。这几个武功倒不如何,人脉却是都广,朋友满天下。那两个背长剑的,看服色,应该是南宫家的人,跟着南宫志诚来的。还有那个,年纪轻轻,站在汪洋边上的。萧大哥你该认得吧,九龙之首,八荒神龙战青枫,听说如今在玄天宗也混的风生水起,甚得器重。你瞧他还开始留胡子了,装的稳重。”
萧平安道:“他是稳重多了。”
铁铿道:“是是,我对他也仰慕许久,有机会萧大哥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
铁铿那师兄名叫段暄,心道,师弟你好不要脸,见萧平安并未拒绝,稍一犹豫,跟道:“我也是闻名许久。”
说话之间,场上南宫志诚与席暮云拼斗,已到紧要关头。两人拳脚越来越快,已是看不清人影。
萧平安凝神观战,他如今见识不缺,也看过太多高手对垒。但如这两人打的这般快的,却是少有。两人出手,虚招不多,但变化无穷,皆因出手实是快到了极致。一招出手,视对手变化而变,自己刚刚变招,对手也已变招相迎。
萧平安越看越是惊叹,两人灌注真气出手,招式变化仍能随心所欲,泰山压顶也能悬崖勒马,这出招行气的本领当真是神乎其技。一边观战,一边印证自己所学。即便武功家数不同,拳理有异,却仍是大有裨益。
看的专注,对铁铿喋喋不休的说话已经充耳不闻。
转眼又是一刻多钟功夫。
雪花帮虽然人数占优,眼下一群人面上,却都与帮主封长逸差不多,一个个愁容满面,脸带焦虑。场上形势如何,已是不言而喻。
席暮云拿人钱财,也尽了全力,但他与南宫志诚修为相当,年纪却大了近二十岁。打到后来,非是气力不支,而是眼神渐渐跟不上。
他内功精湛,无奈年岁不饶人。近年眼睛常觉干涩,发花。高手过招,眼神自是重要。两人风驰电掣一番激斗,叫他眼花耳热,脑子已有些发胀。
知道再打下去,也是个输,当即停手罢斗,拱手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老矣。”他非是败在修为武功,输的也不难看。
南宫志诚跟着停手,还礼道:“前辈武功精湛,在下佩服。”
汪洋哈哈大笑,道:“席老前辈宝刀不老,今日我等大开眼界。封帮主,你怎么说?”
封长逸面色更白,此番花了大力气,好容易请动席暮云出山,可惜终究还是棋差一着。自己这边的程三更和德栋大师都是高手,可人家肯来调停,保证双方比斗公正已是不易,要想人家出手,那是万难。如今丐帮对赚钱的买卖也感兴趣,程三更话里也有合作之意。但试探之下,丐帮的胃口更大。
但叫他就此认输,将山东一地的盐场拱手让出,同时再叫海鲸帮参与陆上的私盐生意,那也是万万不能。即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叫自己的生意被人横插一刀,动了根基。
雪花帮阵中迟迟无人说话,对面战青枫上前一步,朗声道:“封帮主,这天下没有一家做得完的生意。私盐利大,牵涉也是极多。贵帮自山东贩运私盐至大宋,中间官府稽查,同道劫夺,上下打点,损耗总在三成以上。若是与汪帮主联手,山东的盐可直接自海上到大宋。而官府江湖这两边,我等也自会帮着打点。合而俱利之事,还请帮主三思。”
萧平安见他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果然气度越加不凡。上唇两抹胡须修的整整齐齐,愈显成熟稳重。自己也是胡子拉碴,跟人家一比,却是一个精致,一个草莽。
封长逸和封维豪都是摇头。封长逸这个少帮主绝非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其中关键都是知晓。私盐贩卖乃是重罪,自不可能将一路所有官员尽皆打点。私盐利大,也难止江湖上的朋友都不眼红,每年都有好汉出手劫夺盐车。当然这些人也不是真的要盐,不过索要点钱财。雪花帮本着和气生财之意,也少与人红脸,真遇到过不下去的江湖朋友,还主动多送一些。战青枫口中的三成略有些夸大,但仔细算算,也相距不远。
雪花帮也是心知肚明,自家生意无人不眼红。少林、丐帮、衡山等等这些名门正派还好,日常给些孝敬,都能相安无事。但如玄天宗、柳家堡、南宫家、天台剑派等一众势力,都已垂涎已久。
此番海鲸帮来闹事,其实就是玄天宗与海南南宫家在背后捣鬼。
战青枫嘴上说的和则两利,他却是嗤之以鼻。借海鲸帮的船直接将山东的盐运抵大宋,看似顺畅。但大宋沿海,上有淮盐,下有广东林立盐场,这几地根本也不缺盐。而自大宋疆域由东向西贩盐,更是自讨苦吃。这大宋的盐政可比金国严苛百倍,官吏更是胃口大的填不饱。自家走水路过淮河,沿途尽是大大小小“乌篷帮”一般的村镇势力,长久的已与自家合作百十年,各取所需,早就安排妥当,根本不需什么海鲸帮来画蛇添足。
至于打点官员、劝退江湖同道之说,更不可信。玄天宗自是有这个本事,但如此后果如何?若自家安身立命的盐场、通道、商户都明明白白摆在这些人面前。今年分润三成,明年还是三成么?迟早一天,自家要被挤出这个行当。自家四代人,经营百年的局面,全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封长逸干咳一声,道:“汪帮主,你们走海上,我们陆地上刨食,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与贵派合作,自是有利。只是吾等粗鄙之徒,我行我素惯了,做生意实在不习惯与人商量。这合伙之事,实难从命。”
海鲸帮阵中一人阴恻恻道:“既然答应比武,输了却又反悔,未免太过不够光棍吧!”
封维豪道:“裘长老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我等何时反悔,反悔什么?”
对面那裘姓长老一时语塞。海鲸帮得玄天宗与南宫家授意,想插手雪花帮的私盐生意。所图既有盐场,也有雪花帮多年经营的人脉商路。两边已经商谈了多次,次次都是不欢而散。正是雪花帮不肯就范,无奈才不断比斗,以武力强压。但包括封长逸在内,雪花帮上下,确未应承过什么。
汪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封帮主,眼下天下纷乱,风雨飘摇,创业艰难,守业可更是难上加难。你年纪轻轻,担此重担,可要小心谨慎,不可意气用事啊。”
汪洋话中已有威逼之意,若是封于修未死,以他的手段,百年经营的根基,要染指雪花帮,那是想也别想。眼下封长逸这个稚嫩的少帮主接任,立足未稳,雪花帮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功高权重的长老滋生异心,正是难逢之良机。
他汪洋正是此事始作俑者,与玄天宗、南宫一拍即合。只是未曾料到封长逸这个少帮主确是柔弱,但大节之上,却是立场坚定,并不如想象中好对付。
封长逸道:“汪帮主所言极是,眼下国难当头,江湖板荡,咱们江湖中的朋友,正该守望相助,不该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汪帮主,你说是也不是。”说到此微微一顿,紧盯汪洋双目。
汪洋眉头微皱,这一个多月,眼见的这封长逸说话越来越是厉害。想是重压之下,虽是憔悴,却快速成长起来。由此可见,此子也委实不可小视,假以时日,怕又是一个封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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