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道:“咱们籍籍无名,蔡夜阑岂会认得。你先别急,咱们先往前走几步。”带着两人走了几步,堪堪已要走到广源楼对面,停下脚步,假装看灯,道:“你们回头看,咱们边上那楼上是谁。”
萧平安回头看去,见满福楼边上,一栋小楼,二层栏杆之后,坐着一人,身后伴着几个侍女。
那人一身黑袍,四十多岁年纪,剑眉入鬓,嘴唇极薄,相貌俊朗,只是脸色苍白。懒洋洋半躺在榻上,手中抓着一块纯白丝巾,过片刻就掩住口鼻,一阵咳嗽。随后便有侍女上前,将他手中丝巾换过。
萧平安道:“这人生病了么?”
云锦书吓了一跳,道:“你小声点。”
萧平安道:“我声音不大啊。”
沐云烟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放爆竹也没你动静大,你真是行走江湖的么,就算没见过,听也总该听过,华山之巅,惊涛堆雪。”
萧平安惊道:“他就是九州八奇排第二的风危楼?”
云锦书皱眉道:“你怎么谁也不认识,再说谁说他排第二,日落危楼归晚舟、月下疏桐卧簟秋,只是好听好记,又不是按武功排名,风前辈武功未必在德日大师之下。他早年炼气伤了肺叶,落下个总是咳嗽的毛病,又好穿黑衣,一看便知,最是好认,江湖中谁人不识。”
萧平安道:“哦,我知道了,难怪方才那蔡夜阑面色不善,我听说他原来跟这风危楼有仇。”
云锦书摇头道:“萧兄弟,你当真是后知后觉。”
沐云烟道:“快走,快走,莫叫他看见咱们。”
萧平安不解,道:“咱们又没做坏事,干嘛要躲,况且他正在看咱们呢。”
云锦书和沐云烟吃了一惊,抬头一眼,果然见风危楼在看他们,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云锦书和沐云烟正正颜色,一躬到地。萧平安见两人如此,有样学样,也跟着施了一礼。
风危楼对三人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去。
三人又往前走,等到走出好远,萧平安才道:“风前辈好像认识你们?”
云锦书点点头道:“他曾来拜访我们师傅,一起住过几日。”
江湖中人,总爱吹嘘自己认识哪个哪个,其实这般说的,多半是自己认得人家,人家未必识得自己。
但看适才所见,风危楼却显是认得云锦书、沐云烟两人无疑,还甚是友善。常人若此,难免骄傲得意,云锦书说来却是轻描淡写,丝毫不觉有甚特别。
萧平安道:“想来令师也是鼎鼎大名,不知是哪位?”
其实云锦书却是装作随意,风危楼这样的大人物都对他点头微笑,岂比寻常,巴不得萧平安惊叹,谁知萧平安竟也是无动于衷,道:“师傅告诫我等,不得拿着他的名讳招摇。”心道,若不是师傅他老人家严厉,定说出来吓死你这个臭小子,还有赵无极那帮鸟人,可惜师傅他老人家不让。
萧平安也不追问,反是问沐云烟道:“那方才你干嘛要跑?”
沐云烟道:“风前辈自视甚高,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我等师傅敬重。对我俩偏偏要以兄长自居,见了我们,就要教训,说我们练功马虎,空跟着师傅,浪费了大好机会。我都不知道这人这么啰嗦,总之烦人的很。”
云锦书道:“那是说你,可不是说我。风前辈见人爱理不理,肯对你说话,催你上进,你该感激才是。”
萧平安道:“是啊,催你上进,有何不好?”
沐云烟哼了一声,道:“若有机会,叫你也尝尝滋味,看你是不是还如此说。”
云锦书道:“萧兄弟,可知我师傅如何评价风前辈?”
萧平安道:“不知。”
云锦书道:“我师傅说此人‘不错’。”
萧平安果然吃惊道:“如此人物,才是‘不错’么!令师眼光真是好高。”
云锦书要看的就是他这表情,笑道:“师傅他老人家眼界太高,你莫小看这不错二字,能得师傅这二字评语的,天下可也没有几个。”
沐云烟秀眉微蹙,道:“师傅他老人家不苟言笑,更是舍不得夸人,我入门这么久,都没夸过我一次。师哥倒是有两次。”
云锦书道:“有一次是我见机的快,讨了师傅欢心罢了。”呵呵一笑,脸露得意之色。
萧平安摸摸头道:“我师傅师娘倒是经常夸我。”
云锦书和沐云烟都是皱眉,心道,跟这小子说话,当真是对牛弹琴。
突然前方人群一阵骚动,这路上本就拥挤,又发事故,人群顿时崩乱,片刻就有人被挤到在地,哭天抢地之声。
萧平安三人一惊,突见前面人群中一人奔出,怀中抱着个孩子,边跑边喊:“抢孩子,抢孩子啊!”怀中孩子嚎啕大哭。
萧平安眉头一皱,年年岁岁闹花灯之时,因人多杂乱,正是贼人猖獗的时候。小偷小摸的不算,更有诸多贼人,专要拐骗富人家的孩子,借机勒索。更有甚者,对付不出赎金或是穷人家的孩子,生生斩断手脚,或是弄残了肌体,卖到外地行乞,最是招人忌恨。
萧平安幼年之时,这样的故事听了不少,如今想起,自然恼怒。思想之间,那人也奔到近处,身后人群中又钻出四、五人,都是手持长剑,紧紧追赶。
云锦书双眼一眯,突然一笑,伸手在萧平安后心一推,道:“萧兄弟,行侠仗义的时候到了。”
萧平安本就有心出手,被他一推,自然而然站到当中,放过那抱孩子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四十多岁年纪,生的面目丑陋,额头上一块硕大疤痕,两人擦肩而过,那人瞥了萧平安一眼,眼神冰冷,却不见慌乱。
萧平安微微一怔,不等他反应,身后几人已经追到,最前面一个三十多岁年纪,孔武有力,满面虬髯,见有人挡在前面,怒道:“滚开。”伸手朝萧平安肩上推去。
萧平安等他手掌推到,微微缩肩,突然提肩一撞。
这一下时机拿捏奇准,那汉子只觉手上一空,力道全失,随即一股大力涌来,手臂不由自主往后一缩,“咔”的一声,肩膀一麻,险险脱臼。
身后几人看的清楚,见同伴突然哎呀一声,显是手底下吃了亏,却都没看清对手出手,都是一惊,各挺长剑,将萧平安团团围住。
周围百姓,早四散逃开。沐云烟眉头一皱,也想上前,被云锦书偷偷一拉,两人反退了几步。
虬髯汉子,猛不防吃了大亏,只道自己是一时大意,怒道:“好小子!”上前就是一拳。
萧平安也不躲闪,伸手在他臂上一拨。
虬髯汉子只觉胳膊不由自主一偏,连脚下也是一个趔趄。他以左手打人,右手还握着长剑,虽变不惊,借势偏踏一步,长剑斜撩萧平安小腹。这一招“倒拔垂杨”使得甚是精妙,长剑自下反撩,也是难防。
萧平安脚下不动,小腹一缩,堪堪让过剑锋,待长剑扬起,力道已竭,突然伸指,在剑身上一弹。
“当”的一声,虬髯汉子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骇了一跳,知道厉害,连忙退了一步,怕他追击,手腕一抖,连舞几朵剑花,护住门户。
“嗖”“嗖”两声,一左一右,两道寒光一闪,却是虬髯汉子的同伴出手相助。
萧平安一见剑光,便知左边之人剑法更强,想起峨眉山上,默心师太的武功,后退一步,间不容发,让过两人长剑,伸两指在右边那人手腕上一推。
右边那人冲的太急,剑招用老,本已收势不住,被他一推,力道虽是不大,长剑一歪,竟朝左边同门刺去。左边之人也吓了一跳,挥剑挡开。
突听一人大声道:“住手。”虬髯汉子三人本欲再上,闻声当即退下。五人站到一处,说话之人年纪最大,三十余岁,眉目细长,抱拳道:“阁下哪位高人,为何阻我华山派擒贼?”
萧平安大吃一惊,道:“华山派?”
虬髯汉子哼了一声道:“此际知道怕了么!”
萧平安回头望望,哪里还有那抱孩子大汉的影子,迟疑道:“你们不是抢人家孩子?”
对面五人,倒有三个齐声发笑,长眉那人道:“贫道岳长青,这几位都是华山同门,我等追的那人名唤花面蝎,乃是专拐幼儿的贼头,我等已追了两月。阁下若还不信,我等均带着华山令牌。伍师弟,你拿出来给他瞧瞧。”
他虽未穿道服,但头顶盘了个“番天印”的发髻,应真是个道人不假。五岳之中,除去嵩山、恒山,其余三岳都是挂的道家招牌,门下弟子俗道都有。
那虬髯汉子便是姓伍,冷笑一声,掏了块铜牌出来,递给萧平安道:“你看。”
萧平安见那牌子上刻着一座挺拔山峰,又有“九代弟子伍天章”七字,与他衡山派的牌子也是差不多,哪里还有怀疑,抱拳道:“真对不住则个,误会了诸位。”
云锦书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对岳长青抱拳道:“我这朋友一时冲动,被贼人所骗,实是误会,还望诸位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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