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宋源宝突然带着秋白羽和术赤、速不台几人来醉仙楼寻沈放。
进门就笑嘻嘻道:“沈大哥,我们看你来了,你如今好大的名气,早说也带我去沾沾光不好么。”
沈放见他居然带着两个重要人物,随随便便就进了醉仙楼,道:“你好大胆子,怎敢带着他们两个出来乱跑。”
宋源宝道:“放心,放心,史帮主前个就回来了,如今那些人哪里还敢造次,听说那嵬名博都已经回西夏去了。”
沈放道:“你师傅如何了。”
宋源宝立刻愁眉苦脸,道:“你那药太好使了,我师傅如今身子大好,打我是越来越有劲了。”
沈放笑道:“你也是活该,还不抓紧回去,小心又要挨打。”
宋源宝道:“没事,没事,我跟师傅说过了,带我这个傻子安答出来见识见识,临安如此繁华,来了岂能不开开眼界。沈大哥,跟我们一起洗澡去吧。”
沈放奇道:“什么?”
宋源宝道:“这几日我带他们几个跑了好些地方,该去的也都去了,你猜,他们最喜欢什么?”
沈放白他一眼,道:“你都说了,我还猜个什么,你是说洗澡不是?”
传言蒙古人不爱洗澡,一生只洗三回,出生、结婚和死亡,其实完全就是谣传。蒙古人乃是牧民,逐草而居,爱惜水源,洗澡少是真的,但也不至于一生只洗三回。
成吉思汗所立《大札撒》规定蒙古人不能下河洗澡,更不能在水中便溺,结果却被人传成,不允许蒙古人洗澡,也是荒谬。
但蒙古萨满巫师相信,人若是生病,将洗澡水给别人喝,喝了水的人就会替生病的人死去。
传说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就是被迫喝了三哥窝阔台的洗澡水而死。
而与蒙古、金、辽、西夏这些蛮族相比,宋人对洗澡可谓热爱。后世马可波罗来临安,写道:“行在城中有浴所三千,水由诸泉供给,人民常乐浴其中,有时足容百余人同浴而有余。”
宋人将浴堂叫做“香水行”,一城之中,随处可见,凡门口挂着个壶的都是浴所。
吴曾《能改斋漫录》云:“所在浴处,必挂壶于门。”不但有冷热水之分,场中还有男女仆役搓澡侍奉。浴堂通常前面设有茶馆,供人饮茶休息,后面才是供人沐浴的浴堂。
不少宋人,与三两好友,每日都去泡汤,然后吃茶,乐在其中,就算泡秃噜了皮,也忍不住不去。
沈放被宋源宝一逗,也是抹不下脸,何况他确是好久没有洗澡,整个人都臭了。跟着几人出门,不多时已到了一处浴所,一个黄铜大壶旁,挑着“天水阁”的幌子。
宋源宝付了浴资,众人入内。浴所内有柜子供人存放衣物,浴池有大池,也有单间。
沈放脱了衣服,赤条条朝大浴池而去。到了门口,却见宋源宝四人一字排开,也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四个人八只眼,都看着他。
宋源宝突然笑道:“哈哈哈哈,你十两,你十两,你二十。”
秋白羽却是垂头丧气,道:“好吧,再输你二十两。”术赤与速不台两人也是垂头丧气。
沈放这才明白,宋源宝干嘛好心请他洗澡,这浴资不过一人十文,这小子翻手就赚了四十两,想来又是拿他打赌,多半又是赌他年纪,相貌是不是易容。
难怪适才他慷慨代付浴资,想来这术赤和速不台一样,不知道打赌输了宋源宝多少银两,身上只怕一个铜钱也摸不出来。
沈放摇摇头,这小子已经两次拿他赚钱,却只是叫他好笑,半点气不起来。
也不理他,自己下了池子,半躺在池中,水温微烫,却正是舒服。
宋源宝凑到他跟前,笑道:“沈大哥,你莫生气,待我要回帐来,定分你一半。”
沈放道:“你怎知道我是左手炒菜,吃的菜又定是我炒的?”
宋源宝更是笑的奸猾,道:“这有何难,我早已探听的清楚。醉仙楼有个四川来的大厨,是个左撇子,每日只在晚间做两个时辰。我晚上来,又点的川菜,碰不上你才是我活该。”
突听一人道:“好啊,你终于认了,果然还是耍赖!”一人在旁边冒出头来,正是秋白羽。
宋源宝道:“认什么,上次你抵赖,本来也没算。况且这岂叫耍赖,你跟人打赌,自己都不查个清楚,怪的谁来。”
此时术赤与速不台也跟过来,两人都是整个人没在水中,只露张脸出来,一脸惬意。
宋源宝笑道:“速不台大哥第一次来,打死不肯下水,跟术赤说我要煮了他。可泡过一次,就吵着还要再来,还要找人搓灰,非要搓的浑身通红才好。”
宋时搓澡已是风行,北宋苏轼也爱搓澡,却是怕疼,作《如梦令》道: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沈放瞧瞧他,心中恍然大悟,这小子在临安城十多天,定是不曾老实,又岂是这几日安稳了才跑出来,不知道此处已来过几回。难怪那日还在酒楼胡闹。道:“也不怪你师傅打你,你到处乱窜,不惹祸才怪。”
宋源宝道:“我哪里是乱跑,分明是自有主张。”
沈放道:“你有什么主张?”
宋源宝道:“我看银字儿,只要去酒楼客栈,府院澡堂子,隔着堵墙,总能听到不少秘密。澡堂子又是最好,你想,大家都是赤条条,坦诚相见,自然说的都是真话。你若是想打探机密,可有比此地还好的么?”
沈放道:“哦,是嘛,倒也有理,那你来了几次,可听到什么了?”
秋白羽道:“呸,鸡毛蒜皮,阿猫阿狗。”
术赤听明白了,哈哈大笑。
宋源宝道:“说不定这次就听到些什么。”
沈放泡了一阵,起身拿了块肥皂擦身。肥皂可不是外来词,也不是如今才有,宋人将天然皂荚捣碎研磨,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浴净身之用,俗称“肥皂团”。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记载临安已有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这边术赤凑到秋白羽身前,鬼鬼祟祟,道:“鸡毛,你,今个油被颜姑娘,揍了,是不?”
秋白羽瞪他一眼,道:“再喊鸡毛,我就宰了你。”
术赤忙摆手道:“鳖生气,鳖生气,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
秋白羽没好气道:“什么样不行?”
术赤屈起手臂,露出健硕的肌肉,道:“对女人,要凶!你胆子小,不行。”
秋白羽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术赤看他脸色,又道:“你的,武功,厉害,不怕她!”
秋白羽摇头道:“不行,男人岂能跟女人动武。”
术赤急道:“那你讲理,讲道理。”边说便用手戳自己脑壳,戳的啪啪作响,道:“你脑子,好用!”
一旁宋源宝懒洋洋躺在水面之上,道:“使劲,使劲,再使劲脑子就出来了。”又对秋白羽叹了口气,道:“是啊,颜姐姐天天欺负你,我都看不过去。就说今天,你分明没做错什么,被打的如此惨,你干什么不据理力争?”
秋白羽脸上一红,道:“我没法争,她长的太好看了。”随即脸色一变,一把将宋源宝按进水里,骂道:“臭小子,装什么好人,今个还不是你跑去告的状!”
沈放一旁听的好笑,他只觉自己事情繁多,不愿与几人胡闹,还想回土地庙练会剑法,洗干净了就要出去。
宋源宝几人虽是意犹未尽,也只好跟着。
沈放回到放衣服的柜子处,打开柜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衣服鞋子全被偷了。
一同遭殃的还有宋源宝和速不台,气的速不台是哇哇暴叫,蒙古人民风淳朴,只怕他这辈子也还没遇见过一个小偷。
秋白羽却是幸灾乐祸,道:“哈哈,这回倒好,消息没听着,衣服没了!沈兄,我不是说你,莫要误会,莫要误会。”
宋源宝也是大怒,跟浴所老板大吵一架,却终究无可奈何。
东西在此处被偷,老板自然难逃干系,但丢了多少物品,又赔多少,却是难以说清。为了这等事情,终不至要去见官。
沈放却是冷静,他相信这世上绝无单纯巧合之事,三人衣服被偷,看似寻常,其实大有玄机。
他与宋长脚交往,这贼人的脾性也听说过一些,贼人下手,都是踩探的清楚,特别是此类场所,贼人能自由出入,都是惯犯。下手的目标,定是精挑细选。
自己和宋源宝等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岂会一起被偷,反是欲盖弥彰。
三人之中,倒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能性最大。但自己身上,除了一把归元剑,就数一本《器经》最是贵重。若是偷归元剑,目标显着,倒是容易,机会也多。《器经》这本书究竟藏在哪里,却不好说,贴身收藏的几率倒是最大,想此人等这个时机也是等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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