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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书院贰

        羲轮徂迁,百战之将军往矣,岁纪绵邈,千年之风波岿然。补天柱地,世褒匡攘之功。负屈衔冤,身被绞缢之酷。抚事追往,临亭怆怀。

        魏伯言待他拜毕,转身继续朝西而去,不多时已经到了钱塘门。魏伯言径自出城,城外便是西湖。沈放跟在身后,只觉心中仍有些波澜起伏。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尽忠报国、南宋中兴四将之首的岳武穆彼时在民间的声望之高,一时无两。沈放小时候更是没少听父母讲岳飞的故事,想英雄豪气,气吞山河,眼见能直捣黄龙,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屈死风波亭,英雄际遇如此,怎不叫人扼腕。

        沈放此际却是想起岳飞的另一首《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首词作于绍兴八年(1138),宋高宗和秦桧已力主和议,不准动刀兵。遥想当年,将军夜不能寐,耳听蟋蟀嘶鸣,秋意阑珊。

        沈放忽然想起自己在破庙之中,多少夜晚,也是如此的心意难平。他这些时日心境万般变化,如同老了十岁,更平添了许多伤春悲秋的心绪。

        魏伯言折道向北,沿着湖岸而行,走不多远,前面一座大宅。沈放看那宅子雄伟,只道魏伯言是来访友。走到近前,却是一个书院,门头“乾元书院”四字韵度润逸,汉魏风骨,竟是朱熹亲笔。

        沈放忍不住道:“乾有四德:元、亨、利、贞。元是四德之首,乾元,乃是天道伊始之意。呵呵,这名字气魄不小,也不怕犯了官家忌讳。”

        魏伯言道:“教化乃国之根本,何忌之有?”

        沈放道:“此处与那国子监、太学,不过一步之遥,有珠玉在前,此间学子岂不是相形见绌?”

        宋时教育之风盛行,前所未有。京城有国子监、太学,各地州府皆有公学。民间则有各类私塾、义塾。

        而书院自唐玄宗时期始创,东都洛阳紫微城的丽正书院首开先河,但彼时的书院只是整理收藏书籍,撰写文章之所。

        书院到宋时终于发扬光大,由朱熹进一步奠定了书院的教育制度,真正成为教育、学术之所。宋时可考的书院便有一百七十三所,江西庐山的白鹿洞书院、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河南商丘的应天府书院、河南开封的pY书院、湖南衡阳石鼓山的石鼓书院、江西上饶的鹅湖书院、江苏江宁的茅山书院,都是名垂青史。

        但书院毕竟是民间发起,纵有名士大儒坐镇,仍是远远不能与国子监、太学相比。宋初仅设国子监,学生名额甚少,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仁宗时设太学,范仲淹庆历新政后,太学人数增多。宋神宗赵顼时,扩建太学,学生已达两千四百人。

        宋熙宁、元丰期间,推行王安石创立的“三舍法”,即在太学中分置外舍、内舍与上舍,建立了一套品德与学业兼顾、平时考查与升舍考试并重的升舍及诠选制度。

        三舍学子称太学生,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的优秀子弟中招收,皆为各地州府推荐,堪称囊括天下英才。

        国子监与太学乃是国之最高学府,舍生两年考试一次,考试成绩和当年公、私试分数校定皆达优等,为上等上舍生,即释褐授官,一优一平为中等上舍生,准予免礼部试。两平或一优一否为下等上舍生,准予免解试。

        进了太学,不出意外,大半人都能做官。太学之优,可见一斑,是以沈放有此调侃。

        魏伯言摇头道:“此间的学子人人入的了太学,可太学的学生未必入得了此间法眼。”

        微微一笑,又道:“太学里教的,此间人人都会,此间人会的太学中多半人却是不懂。”

        沈放知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也是笑道:“那倒真要见识见识。”

        魏伯言眉头微皱道:“你这小子倒是惫懒,不当的事的,若不是有我带着,这里你怕是连门也进不来。”

        沈放摸摸鼻子,道:“晚辈江湖闲人,这读书的本事自是远远不如。”他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书虽有读过一些,但与真正的儒生一比,那是云泥之别。去岁进林府之前,曾与战青枫等人望湖楼论道,其中有当朝名士韩淲在座,众人相谈甚欢。初见且罢,两日之后,沈放心中便是明白,若论学识,自己与这韩仲止怕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倒也叫他对读书人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突然想到六师兄谢少棠,六师兄学问之好,应也不在韩淲之下。此念一起,心中突地一阵莫名的焦躁。

        魏伯言看看沈放,待他神情稍复,方正色道:“我知你是学武之人,可你这江湖之上的武道,最是无用。我此次带你前来,就是要你明白,这书院里每一个人,所学都比你有用的多,你若用心肯学,未来还是可期。”

        沈放神色微变,轻轻一笑,也不接口。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心道,莫非他也知道我练不了内功,武学一途难成大器,要劝我改弦易辙?

        似乎与魏伯言所说不同,这书院的门倒是不难进,大门开敞,只一个老仆守在门口,躺在一张椅上打盹,见两人入内,问也不问一句。

        入了大门,未见屋舍,却先见了一方良田,此际自是空无一物。路边一棵大树之下,十几人围着一位耄耋老者,正听他言语。

        那老者端坐大石之上,须发皆白,一张脸黑黝黝地满是沟壑,声音洪亮,正说的入神。围站众人,有老有少,有的儒生打扮,有的却如寻常农夫。

        那老者一眼瞧见沈放与魏伯言两人,慢慢站起,扬声道:“又有新学子进来么?如今合适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了,什么人入了你的眼,竟要你亲自带来?”

        身旁两个年轻人见他起身,连忙伸手来扶,却被老者一把推开。

        魏伯言紧走几步,迎上前去,躬身还礼,道:“陈山长坐着就好,前几日认识了这么个小子,带他来开开眼界。呵呵,这小子傲气的很,可还瞧不起这书院呢。”

        山长乃是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五代蒋维东隐居衡山讲学时,授业者称之为山长,后世沿袭此称,直到清末废除科举后,书院改称学校,山长的称呼才被废止。

        沈放跟上前来,见那老者发白如雪,瘦小枯干,一副操劳辛苦模样,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精神矍铄,顿生敬意,躬身见礼,刚刚开口道:“末学沈放,见过老丈。”耳听魏伯言言语,忙又接一句,道:“小子言语无状,实是无心之言。”

        老者手抚长须,笑道:“好,好。”上上下下看了沈放几眼,对魏伯言道:“我瞧这小子骨子里一股傲气,果然有几分不服输的脾气,不错,不错。”

        沈放被他夸奖,面上竟是微微一红,那老者不过看他两眼,对他性格倒似是已经摸到几分。

        魏伯言道:“傲气是有一些,就是有些不大懂事。”

        老者道:“少年人,该当且狂且傲,你我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魏伯言道:“你不是成天挂在嘴边要戒骄戒躁,怎么今天转了性子,莫不是看上这小子,愿意多收个弟子?”

        老者看看沈放,笑道:“这小子太过聪明,跟着我可不合适。”

        魏伯言道:“哪里聪明了?”

        老者道:“这小子过来,眼睛在我脸上一转,躬身行礼时,看我脚下的鞋,抬头又趁机看我的手。”

        魏伯言笑道:“山长又不是女人,还怕他看么。”

        老者道:“说说你如何看老夫?”

        沈放连道不敢。

        老者佯作变色,道:“叫你说便说,莫要遮遮掩掩。”

        沈放这才恭声道:“老丈起身之时,诸位高足争相要来搀扶,足见老丈德行高举,深得弟子敬重。老丈推开弟子,不肯叫人搀扶,想是性格刚烈,好胜心强,不肯服老。众弟子不敢坚持,想是老丈施教严厉,素有威严。老丈双手筋骨突起,想是时常用力。皮肤多见沧桑,想是常做的粗活。老丈左手中指像外侧弯曲,那是长期执笔之症。老丈说话之际,手指挥动,潇洒自如,我猜老丈惯用左手,而且必是写的一笔好字。

        “老丈鞋上新泥,石上也有泥印,看那泥迹,想是刚从那边田中上来。再看诸位高足,也是人人脚下有泥。小子妄自猜度,老丈想是精研种植之道。百科之中,农学其名不显,但看老丈和这几位高足,儒者文质彬彬,一派斯文儒雅,农者顾盼生姿,信心满怀,均非池中之物。有徒如此,老丈必是一业之宗师大匠。小子无状,不敢请教老丈功德。”

        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是面露惊奇。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当真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些,还把老头子和这几个劣徒高高捧起。我这几个弟子有儒有农,全不似一路人,他初见之下,却是并无惊疑之色。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城府,观察入微,沉得住气,倒与那宋家小儿不相伯仲,却又比他会说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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