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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无双群侠传 知乎第九百三十章 神游壹

第九百三十章 神游壹

        沈放虽仅识得王独鹤一日,对其言论行止,委实不敢恭维。见他要寻的人家,竟是如此门第。心中也是没底,暗道,这老贼若是跟人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这半夜三更来打秋风,怕是连累我也跟着受人白眼。

        上前敲门。不愧是真正的圣人之后,大户之家。须臾便有门子应门,见了王独鹤就是大吃一惊,道:“王家爷爷,你怎半夜来了!”

        沈放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个麻烦总算可以交卸了。

        此间主人颜直之,字方叔,号乐闲居士,乃是当朝中散大夫,不过已经告老多年。当朝名士,书画双绝。便是他儿子颜汝勋,如今也是朝请大夫,文坛之中,也有一份字号。

        闻听王独鹤到了,寒冬腊月,这颜直之竟是披着外衣,光脚踏着双鞋就迎了出来。七十多岁一个白发老者,见王独鹤竟是毕恭毕敬,如同小学童一般。瞧的一旁沈放目瞪口呆。

        王独鹤仍是大大咧咧,直接去了颜直之书房,又使唤他端茶倒水。

        沈放不知这颜直之之名,但见这气度谈吐,也是不敢怠慢。报了名姓。颜直之初听不过礼貌笑笑,未曾在意。王独鹤一旁插了一句,道:“这是我忘年交的新朋友,日后你们多多亲近。”

        颜直之立刻态度大变,拉起沈放只手,连夸年少有为,就要掏箱子取见面礼。

        沈放连忙推辞,心下更觉匪夷所思,甚至怀疑,这老贼莫非伙同什么不三不四,要做局骗我。

        颜直之见他局促,笑道:“老夫倚老卖老,称你一声小友。你莫要见怪,能得王老青眼,日后我颜家任你来去,自为上宾。”

        沈放心道,你莫非是没见过他在渡口与人骂架,还是已经被骂的怕了。这老贼何德何能,叫你一个正五品的官员如此高看。客客气气应付几句。

        分宾主落座,闲谈几句。颜直之见了王独鹤兴奋异常,说不几句,就拿了几幅书画出来,说道乃是新近所作,请先生点拨。

        沈放听的清楚,颜直之的的确确说的是“先生”和“点拨”四字。心中奇怪,这老家伙手臂也无,你向他请教书画,难道他还会拿脚写字作画不成。

        王独鹤却似不感兴趣,叫颜直之拿在手里,瞥了几眼,就说道:“老样子,老样子,无甚好说。”

        颜直之一头白发,拿着几幅书画,站在屋中,怎么看都是尴尬。沈放不好意思坐着,起身帮拿画卷。他殊无书画鉴赏之能,在林府揭破梁楷伪作,纯属取巧。但便是外行看来,也觉人家颜直之老爷子的书画形神兼备,不同凡响。越觉这老家伙倚老卖老,蹬着鼻子上脸,当真是为老不尊。

        颜直之也不见恼,放回书画,又来陪座。

        王独鹤道:“你家的宝贝呢,给这小子也开开眼界。”

        颜直之微微一怔,看看沈放,面露难色,道:“这……”

        沈放心道,别,你们可越来越像骗子了。一会你们拿个花瓶出来,跟我说是伏羲老爷插花用过的,与我有缘,三千两银子卖给我,我是拆了你们这屋子不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初次见面,岂能轻辱人之所爱。不妥,不妥。”

        王独鹤道:“哦,那就算了,也不过一幅‘祭侄文稿’,也没甚好看。”

        沈放脑袋里嗡的就是一声,“祭侄文稿”四字,如同重锤,击打在他心坎之上。

        《祭侄文稿》之名,世人皆知,被誉为天下行书第二。行书一兰二祭三寒之说,正是自宋后期兴起,但沈放一心向武,对这些书画本也不如何在意。但他如今剑法已入意境,全拜《天地无情极》之赐。云龙野叟这本奇书,以书画人间百态为喻,直指大道。直到眼下,他也不敢说领悟了此书的真正精髓。书中所述,这位云龙野叟,在岳阳楼,因《岳阳楼记》有感,遨游山海,记录心中之感。而书中对名人字画,所猎也是极多。《清明上河图》、《兰亭集序》、《丧乱帖》等等等等,而这《祭侄文稿》,赫然也是其中一篇。

        而且云龙野叟对此书赞叹不已,所书感悟长达三页。

        忍不住离席而起,拱手道:“这个,这个……”他有心想看,反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独鹤笑道:“怎么,又想看了,不怕我等做局骗你了。”

        沈放瞬间面红耳赤。颜直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仍是不肯应声。

        王独鹤道:“也不白看你的,你家大祭,不是还缺一位‘尸’么,你看他如何?”

        颜直之又把目光转向沈放,凝神看了一会,只看的沈放心里有些发毛,才忽然道:“是啊,王公不说,我还未注意。这位小友,倒真与我先祖画像有些相像。”

        王独鹤道:“你可知什么是‘尸’?可愿做上一回?”

        沈放犹豫道:“道听途说,可是活人扮作先人,参与祭祀之典?此法我中原之地,竟还有么?”

        颜直之微微一怔,道:“不想这位小友竟是知道,不过并不完全。周之先,天地宗庙社稷一切享祭,凡皆立尸。秦汉以降,此风不再,有说中华皆无矣。其实不然,礼失求诸野。只是皇朝不再推崇,我等不少大族,却都还留有此风。”

        沈放道:“小子确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事,还请先生详解。”

        颜直之道:“早先之尸,乃是神灵。在巫师引导之下,参与祭祀大事。扮尸之人,必要巫师以卜筮之法,由神灵指定,称之‘筮尸’。选中之人,须得沐浴斋戒,称为‘宿尸’‘戒尸’。祭祀之时,‘尸’不得出声,只能躺在台上。待大典结束,方才可以活动。”

        沈放道:“原来如此,那如今呢?”

        颜直之道:“原先尸祭,主祭鬼神。如今尸祭,乃敬先人。也需选尸,乃是由家中先人的孙辈承担。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孙可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始祖以下逐代相承分为‘昭’和‘穆’”,如父为昭,则子为穆,子之子又为昭。祭祀与墓葬皆依此法,昭居左,穆居右。若是无孙,只能请外人来代。也是巧了,我三伯至今午后。但他已享天年多载,此番大祭,必要为他寻一个尸来。其实这人选已经定了,只是今日见小友,倒是真与我先祖画像有些相似。”

        沈放心道,我这还是占便宜了?这做“尸”的名目着实有些吓人,但若能一观《祭侄文稿》,倒似也值得。道:“只是不知贵族祭奠乃在何时?”

        颜直之道:“小友来的太巧,我族大祭,就在后日。”

        沈放心道,如此倒巧,多留一日,我还忍得,又道:“不知这做‘尸’的章程还有什么。”

        颜直之道:“尸祭乃是缅怀先祖,如今之族,多是办的差了。如今人尸祭,寻人扮作先祖,引尸进庙,请尸安坐,尸在庙中享用贡品,主人还向尸献酒。待尸答谢,再言祝福之语。主人送尸出庙入堂,照例家人敬酒。礼仪过后,众人分食尸吃过的贡品,便当得了先祖福佑。此法早失与天地先人沟通之道,沦为吃喝之宴,致有尸位素餐之语,大谬,大谬矣。”

        沈放道:“不知贵族又是如何。”

        颜直之道:“我族大祭,亦是一台大戏。寻戏子班子,演我先祖事迹。扮尸之人,扮作先祖,沉浸其中。”

        沈放一怔,道:“这个演戏的功夫,晚辈实在欠奉。”暗自摇头,他脸皮虽厚,大庭广众之下,扮作人家先祖,不是颜回,说不定就是颜真卿。装模作样演戏,自己岂不要尴尬至死。

        颜直之笑道:“小友莫要担心,扮尸之前。你要事先服下迷魂之药,届时你浑浑噩噩,也不需你做任何事。与古之尸祭差不多。我问过三位扮尸的同族,都说就如同做了一梦,醒来迷迷糊糊,只觉有趣。”

        沈放神色微变,他也有些迷惑,眼前这两人,是真有其事,还是做了个局,就等着他往里面钻。

        他看王独鹤,王独鹤却也正含笑看他。

        沈放把心一横,这两人一个年岁过百,一个瞧着也是大儒,自己又有什么好骗,道:“好,若是先生不嫌弃,晚辈愿充这一具‘尸’。”

        王独鹤呵呵笑道:“无需如此壮烈,你先前不是说,若有机会,也愿一效薛伟化鱼故事。如今机会就在面前,老夫保你不亏。”

        颜直之呵呵一笑,道:“薛伟化鱼么,倒也贴切。”

        王独鹤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家那东西……”

        颜直之道:“也罢也罢,既能得王公青眼,小友又肯帮忙我宗族大祭。我还吝啬什么。两位随我来。”

        前面一个下人提灯引路,带两人穿廊过阁,连过两重院落。来到一处大堂之前,门前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拿钥匙开门。入内却是一间供奉祖先牌位的灵堂。

        点香拜了几拜。再向堂后,去左上角,墙上一处机关。搬动机关,一面墙移开,现出一道向下的门户。循台阶往地下走两丈,又是一道铁门。铁门后又是两个精壮汉子,半夜三更,双目仍然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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