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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二章 云涌叁

        柳传云道:“双尊一圣,此际都不在扬州。灌顶之中,除却方才说到几人,少林虚觉大师,峨眉派默心师太也不在此间。如此剩下的灌顶高手,只有一个衡山陈观泰。”眉头微皱,朝柴霏雪道:“柴姑娘,听说玄天宗还有两位灌顶境高手?究竟是何人?”燕长安与顾敬亭在嵩山之上,与陈观泰言谈并不愉快,又有燕长安误杀萧登楼之事在前,此际谈起衡山派也感为难。

        柴霏雪面露难色,道:“这……”

        顾敬亭道:“人家既然秘而不宣,自是关系非常,咱们莫要强人所难。”微微一顿,道:“不管如何,玄天宗终是最大变数。”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脚步声响。燕长安神色一动,站起身来。

        刚刚出门,就见七人鱼贯进了院子,步伐沉稳,皆是身着暗红袍服,上绣朱雀之形。当先一人,长身玉立,仙风道骨,正是当今衡山派掌门云中神剑江忘亭。身后奚章台、卫雾阁、殷长殿、陆秉轩,五子一个不落,尽数到来。

        最后两人,却是衡山派两位长老白世镜与孟方醒。其中这孟方醒已经闭关数年,衡山三派论剑,嵩山武林大会,都未出席。此番再出江湖,匆匆赶来扬州,也足见衡山派之重视。看面貌甚是谦和,仪容出众。

        江忘亭面色冰冷,也不客套,进院便扬声道:“燕长安,衡山派,你杀我师弟师妹,还请给个交待。”

        燕长安朝殷长殿抱拳道:“燕某已当面向阁下解释,实是形势所逼,无心之失。”

        奚章台上前两步,与燕长安对面而立,恼道:“你四十余岁就有灌顶境的修为,正当盛年,连身知高手也奈何你不得。我师弟武功与你天差地别,无心两字岂不是信口开河!”

        殷长殿道:“我师兄师姐两条性命,你一句无心之失便揭过了么?”

        陆秉轩道:“我敬你是个英雄侠义的汉子,为何敢作不敢当!”

        柳传云忍不住道:“你既知我夫君英雄侠义,他说的话又为何不信?”

        卫雾阁道:“如今这欺名盗世,心口不一的英雄难道还少了。”“英雄”两字说的格外轻蔑。

        吕鑫不悦,他这几个师兄弟与燕长安不打不相识,随后便以兄弟相称,对燕长安人品武功,都是敬佩,皱眉道:“你待如何?”

        卫雾阁冷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然是血债血偿。”

        燕长安摇头道:“燕某确是无意,论罪也不至死,诸位要我这条命,实乃从命。”

        奚章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白世镜道:“要你束手就擒,我等本也未奢望,咱们还是江湖上的规矩。”

        江忘亭道:“多说无益。你武功高强,单打独斗我等不是对手,只能联手而上。阁下诸多帮手,若要出手,我等也无怨言。”

        燕长安道:“我若打败诸位,此事能否就此揭过?”

        奚章台道:“我等败了,自还有师傅出手。”

        燕长安心下也是烦躁,随即便是镇定,道:“好,燕某接下了。”萧登楼与洛思琴夫妇都是正直之士,萧登楼被自己误杀,所因更是不明真相,为的是保护自己女儿。此事实乃他身平大撼,几可与义兄沈天青之死相论。虽是误杀,但衡山派门人要寻他报仇,确是天经地义。只是自己有用之身,一条性命,也不能说给就给。

        衡山派有陈观泰这个灌顶高手,门下也是人才济济,这个麻烦怕是再难摆脱。但事到如今,索性不去费神思想,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柳传云却是越发狐疑,衡山派厚积薄发,武功越到后期,进展越速,眼下江忘亭、奚章台两人,武功已有直追八奇之势。其余卫雾阁、殷长殿、陆秉轩三人,也是不可小觑。白世镜、孟方醒两人,也是衡山派为数不多能与朱雀七子比肩的人物。

        这七人师出同门,一脉相承,宗门又是底蕴深厚,联手之下,只怕比巫山十三寇那般的乌合之众还要强些。但若想凭此拿下燕长安,怕还是力有不逮。

        更何况此间还有师傅他老人家在,单是自己几个师兄弟,也能牵制他几人。江忘亭做事稳健,岂会如此冒失。莫非是陈观泰也在左近,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陆秉轩与孟方醒左右各踱一步,陆秉轩道:“爽快,那我等请教燕大侠高招。”

        柳传云眉头一皱,衡山派七人看似无意,但说话之间,各自散开,奚章台一人在前,江忘亭六人翼列左右,隐约已成阵势。

        顾敬亭上前一步,挡在燕长安与七人之间,道:“诸位且慢,我与尊师陈先生也是旧识,此事诸般巧合,实乃有人从中陷害设计,吾等还需谨慎,莫中小人伎俩。”

        江忘亭拱手道:“顾先生德高望重,高风亮节,处事公正,帮理不帮亲,家师提及,每每赞誉有加。”微微一顿,道:“衡山一派实不愿与先生为敌。”

        柴霏雪暗暗皱眉,陈观泰退而不隐,外人看来,这衡山派新任掌门倒似个傀儡,不想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暗藏机锋。不管如何说,燕长安此事终究理亏,顾敬亭若是横插一手,便是不顾江湖道义。

        顾敬亭道:“不错,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长安也被算计,仔细说来,你我是友非敌,该一起寻真凶算账方是。”

        柴霏雪暗自鼓掌,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陆秉轩道:“先生说的真凶是谁?”

        顾敬亭道:“乃是连云盛家盛云英从中作祟。”

        江忘亭、奚章台等人都是皱眉,萧登楼之死突兀,人人都知其中必有隐情。燕长安与殷长殿碰面,也曾解释。众人都知此事大半与盛云英脱不了干系,但无真凭实据,连云盛家又岂是好惹的。更何况事发之后,盛云英带着族人一刻不停,已经朝四川去了,此际怕已是相隔千里,仓促间想寻人对质也不可能。

        奚章台脾气火爆,已经按捺不住,道:“久闻顾先生大名,家师有言,天下英雄,最有希望突破灌顶境的,便是阁下。今日撞见,指点一下我等后辈也好。”

        卫雾阁、殷长殿、陆秉轩三人对视一眼,都未接话。这个二师兄虽是鲁莽,但眼下情势,想让顾敬亭撒手不管,也是万难。而与他斗口,那更是不智,不知道他教出来的徒弟,可是中过进士的。

        沈放却是神情一黯,身后看师傅一头银发,身子又弯了一些。初进寒来谷,师傅便在灌顶境关口,如今多年过去,武功却无寸进。只因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白世镜道:“怎么,燕大侠,你也会藏在旁人后面么?”

        他便不说,燕长安也已准备应战。正要出列,却被人拉了一把,侧头一看,就见柳传云摇了摇头,轻轻道:“师傅久不与人动手了,叫他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燕长安微微点头,两人恩爱,早是莫逆于心。柳传云意思,却是说此事说不清理还乱,衡山派一众憋了一口气来报仇,这一仗当是能躲就躲,真打赢了又如何,平添新恨而已。顾敬亭与陈观泰有些交情,有他出面,衡山派总要给些面子。他如今忧心诏书与金牌之事,实不想这当口再与衡山派大动干戈。

        江忘亭道:“如此便先请顾先生指点。”

        顾敬亭笑道:“老了老了,久未与人比试,功夫都忘的差不多了。”

        江忘亭道:“咱们自是点到为止,只求先生莫问此事。”

        忽听一人道:“好啊,就是你们这些坏人,欺负大木头哥哥,爷爷,打他们!”却是花轻语带着燕思思走了出来,燕思思小手一指,义愤填膺,见了衡山派一干人便是气道。一旁花轻语目光仍是呆滞,一脸憔悴,我见犹怜。

        顾敬亭年纪大了,见了孩子便是高兴,向来顺着燕思思说话,见她出来,又是眉开眼笑,道:“小孩子别胡说,衡山派可不是坏人,误会而已。”朝江忘亭意味深长道:“都是误会。”

        江忘亭摇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燕长安你伤我同门,乃是不争之事实。”

        顾敬亭飘然下场,一步已经跨入七人之间,反袖一拂,对着奚章台发了一招。

        他算是半个前辈,衡山派顾及礼数,不敢先行递招,他这一袖轻描淡写,也是做个样子。

        奚章台礼数不缺,退后一步,让过此招。七人彼此呼应,立刻跟着散开,果然是一门阵法。

        诸葛飞卿钻研奇门遁甲之术,对阵法自是行家,一搭眼已经看出,衡山派摆出的阵法应与朱雀脱不了干系。

        朱雀乃四灵之一,星象应之天南七宿。奚章台一人居中,占据“星”宿之位,左一卫雾阁,占据“张”宿之位,左二陆秉轩,占了“翼”宿,左三白世镜,为“轸”宿。右一“柳”宿之位,为殷长殿,孟方醒占“鬼”宿,江忘亭一派掌门,又是朱雀七子的老大,却是占了最不起眼的右首最末的“井”宿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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