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道:“嘿,你这小子,胆子倒真不小。”少年道:“自然,这点鬼怪之事,便想将我吓走,没门,没门!”老人道:“我吓你做甚,所言都是为真!”
贺婉君心里盼道:“好少侠,好少侠,你莫听那老贼胡言,快快将我救下要紧啊。”急得面红耳赤,怕得心肝胆颤。偏偏动不得,走不得,眸子盯着缝隙,只盼来个活人。便是以身相许,她这当口怕也愿意。
老人说道:“那我便说啦,你且听好喽。相传那孤山老叟的孩儿,本极孝顺。绝不至做出这等恶事,弃母害命,啧啧啧,枉为人哉!要说罪恶之源,便是他那孩儿,讨回了位貌美媳妇!”少年道:“貌美媳妇有甚不好?怎全怪人家头上?”老人道:“你且听我说完便知。那貌美媳妇,本是青楼女子。生性放荡,自入了老叟家中,便处处嫌弃老叟,打压老叟。”
老人续道:“而老叟那孩儿,贪恋媳妇美色,是半句话不敢辩驳。每有争执,总是向着媳妇。对媳妇话语,是如尊天令,半点不敢违背。久而久之,便再无孝顺可言。最后这狗男女,设计弃母害命,便是女子所主导。你待说说,那孤山老叟,是恨自己孩儿多,还是恨那儿媳多?”少年道:“自然是儿媳。这等女子,空有皮囊。谁娶回家中,准无安宁之日。”
老人说道:“是极,连你也这般认为。那孤山老叟自当更是这般想的。是故孤山老叟,对待女子,手段之狠辣,啧啧,实叫人胆颤心惊。你且想想此山叫甚名字,因何极少过路行人?”少年道:“据我所知,此山名为绝女山!”老人道:“不错,此山男子通行,尚有一线生机。女子通行,便是有死无生了!孤山老叟,每抓到女子。越是貌美女子,便越受其折磨。它会将女子生生剥去皮囊。将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一一取出。”
少年道:“这不便死了么?死状虽惨,却与那肠子绕颈,却是不相上下。”老人道:“错呼!那孤山老叟有一秘宝,可使人不轻易死去。这当口,那女子虽痛苦不已,却并未死去。”少年道:“忒惨,忒惨!”老人道:“之后,孤山老叟将女子心肝脾胃肾,全系在身外。随后放那女子生路。便叫人看看,卸去那皮囊后,再美貌又有何用?心还不是那心,肝还不是那肝?还不是让人害怕。”少年道:“这孤山老叟虽是可怜,滥杀无辜,却不值得同情。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美人,便是一堆枯骨,定也另有风采,不是寻常白骨,而是‘美骨’。”
贺婉君吓得冷汗直流,但听少年这一打岔,对那少年顿大生好感,只盼想:“好少侠,你快将我救下,我什么都答允你。”
老人问:“说到这里,你可还去呼?”少年道:“这…这…”老人笑道:“你是怕啦,怕便走罢,没甚好丢人的!老头子我一把年纪,每次路过此地,总胆颤心惊。我不觉丢脸,你也不必觉得丢脸。”少年问道:“确实有些怕了。”
贺婉君眼泪唰得流下。忽又听少年道:“这样罢,我问一声,她若有回应,我便去探上一探。”高声喊道:“喂!你是男的女的!男的便响一声,女的便不响!”
不听其响。少年又问:“你是受困了吗?若要我相救,便响一声。”贺婉君立时弹指,石子击在剑身,传出清脆声响。少年又问:“我赴险救你,牺牲甚大。你日后可要好生报答我!愿意便响一响。”
贺婉君心想:“你若将我救下,叫我怎般都愿意。我万万不愿留在此处,遭鬼怪开膛破肚!”当即又一清响。少年走来,脚步声渐近。
贺婉君“呜呜”叫唤,激动落泪。少年道:“还被堵了嘴!好可怜的女娃儿,你莫害怕,我这便救你来啦!”快步走来。贺婉君不住一羞,心想:“总算得救,狼狈便狼狈罢,性命要紧。且这山野少年,定不知我便是贺婉君,不至传扬出去。”正想间,嗅到一股烤肉香气,唾沫横流:“我实已饿极。这少年未必能解我绳索,但求他帮我取出麻核桃。吃些肉先。”再度叫唤催促。
少年循声而来。身子穿过缝隙。贺婉君仰头一看。这少年面容英俊,手持烤兔肉,正是林尘。原来方才一通,全是林尘自导自演。林尘并非有意戏弄,只是心想:“贺婉君若真无了办法。定会放下面子求救。我且试她一试!”便有老人、少年交谈一幕。
贺婉君见是林尘,反松一口气,实也不知为何。她呜呜叫唤。林尘吃着烤兔,故作惊讶道:“呀!贺仙子,你不是天上仙子么!谁!谁将你捆在此地,我为你报仇!”贺婉君“呜”一声,怒瞪林尘。意在说,除你这等恶人外,还有谁。
林尘道:“你误会我了!那日我将你擒下后,便遭人追杀。不得已转身逃遁,因此与你失散。”
这番解释,实可勉强说通。贺婉君历经诸事,早聪明些许。怎还会轻信林尘。只冷笑两声。林尘道:“好罢,好吧,骗你不过。但我遭了追杀,遁逃数日,却是为真。”这句话,贺婉君倒是勉强相信。
林尘道:“我先解你口唇,你莫大喊大叫,不然我转身离去。不管你啦!”贺婉君点头。林尘取出一瓶清水,置于贺婉君唇沿,倾倒洗漱。林尘熬制的药膏,不会凝固但沾力甚强。贺婉君鼓着腮帮子,嘴中全是药膏与麻核桃。
林尘得先化了药膏,再取麻核桃。他用清水洗涤,这清水看似寻常,实则是草药熬制。遇到胶状药膏,二者相合,立时化为寻常清水。不久,便可张开双唇。待药草熬制的药膏,尽数化为清水流出。林尘再伸手指取出核桃。取出第二枚时。贺婉君用力一吐,第三枚便也掉了出来。那麻核桃“重见天日”,倒沾了一身唾沫。贺婉君瞥了一眼,羞得抿唇,无地自容。
贺婉君道:“水。”林尘忙取水来。她也不顾这装水葫芦乃林尘贴身而用。对着嘴,便咕噜咕噜大饮。她被困洞中,实有四日之久。滴水未进,全靠口中药膏维持。这当口,那顾什么淑女风范。只恨不得将水喝干喝净。
灌了好些清水。贺婉君这才停下,头朝地一靠,暂不想说话,大呼一口浊气,只静静享受此刻满足。过了少时,贺婉君骂道:“你!卑鄙!”林尘道:“那卑鄙了?”贺婉君面色通红,哪敢明言,只得吃了哑巴亏。
林尘道:“你要杀我,我却只擒你。你可知为何?”贺婉君道:“为何?”林尘道:“自是瞧你生得貌美,舍不得杀你。”贺婉君不住一喜,却又暗恨此贼,分明可恶至极,所行之事,自己一生不会原谅。但与他相处时,却又被三言两语弄得不怎么苦闷。
林尘道:“你且想想,若非你要杀我。我何须这般怕你?”贺婉君道:“这…”林尘道:“你若不想杀我。我和你何来仇怨?”贺婉君道:“这…”林尘道:“所以啊,我也是有苦难言!”
贺婉君道:“哼,说甚也无用。我…我…”本想说“非杀你不可”,但数日困顿,实叫她生了惧意。不敢得罪林尘。
林尘说道:“我林尘向来恩怨分明。贺仙子,你生得这般美,我实不愿与你为敌。现下…我有一化解恩仇之妙计,你听且不听?”贺婉君淡淡道:“我有机会不听么?我动也不能动,你若想了结仇怨,却也简单,一剑刺死我,便甚么都消了。”贺婉君忽想:“他若真一剑刺死我。我含恨而死,岂不大亏?我…我假装屈他淫威,再求反击!”又道:“你且说来听听!”是真屈假屈,便真不好说了。
林尘说道:“你呢,不是会一入窍法门么?你将此法传授给我。待我入了窍元。自当放了你。你到时再想杀我,定不轻易。我自也不用封你窍啦。”
贺婉君骂道:“住嘴!”听到“封窍”二字被提及,大感无地自容。愤愤说道:“我前世不修,遇你这等贼人!”林尘道:“你愿是不愿?”贺婉君心想:“他费尽心思,原是为了入窍。那神奇入窍之法,乃我际遇所得。非紫霞宗独有。我已入窍元,于我而言,实再无用途。但此子奸滑,我若爽快给他。他反将我遗弃此地。我岂不有苦说不出?”再想起方才“孤山老叟”,虽已知是林尘胡言瞎编。但忍不住心底发毛,即便林尘奸恶无常,也愿他待在身侧。
贺婉君说道:“我肚子好饿,身子好痛。你且先将我吃饱,喝饱,睡好,我心情好了,再另作别论!”
林尘寻思:“此女似意有松动,不知是做做模样,还是真这般打算。我且顺其意思,先礼后兵。反正在我手中,不怕她使诈!”但邪性一起,便又想逗她玩玩。便笑道:“原是饿了,困了,好说好说。我在外烤了野兔三只,味美色香,只…”贺婉君腹中空空,馋得烧心,道:“哼,不喂好我,我便不理你。”林尘道:“只…”手中烤兔肉,轻轻在贺婉君鼻尖撩来撩去。
林尘道:“只…有一条件。”贺婉君道:“你不要入窍法了么!”林尘道:“要自是要。却也不急。”贺婉君道:“你要甚么条件?”林尘道:“我好不易打兔子,烤兔子。煞费苦心。你不出分力便讨来吃也罢,难道口头,也不说几声好听话么?”贺婉君道:“哼!我不理你,你快快走开,我不愿见你!”
林尘立即离去。不消多久,便在洞外架起烤架,兔肉芳香飘到鼻尖。贺婉君知道林尘有意诱惑,但饿了数日,实在抗不住,还是妥协淫威:“好哥哥,好少侠,好神医,我顺你心意,这厢求你啦。”林尘道:“好,我来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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