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权啼笑皆非。
顾七远全然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他慢慢捧起司马玉权的手,深深地低下头颅,像在祈祷一样。
“殿下,谢谢你。”
“我是个卑鄙的人,明明知道你是出于好心才没有拒绝我的,我却心安理得地接受,甚至还想奢望更多,像我这样贪婪的人,实在是配不上殿下……”
司马玉权察觉到了不对,顾七远似乎会错了他的意。
司马玉权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顾七远的脑袋。
顾七远的身躯一颤,他猛地喘了口气。
司马玉权温声安抚:“你想多了顾七远,你冷静一下。”
顾七远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司马玉权对他越好,他越害怕。
害怕他好不容易逼自己清醒,贪得无厌的念头会重蹈覆辙。害怕他会再次利用司马玉权的好,恬不知耻地留在司马玉权身边。
他不想到最后,司马玉权发现了他的卑劣,厌恶于他。
司马玉权感觉自己的安抚失效了,手底下的顾七远发颤得很厉害。
顾七远一向听他的话,今日如此反常,让他有些心慌。
下一秒,顾七远仿佛下定决心般,猛地抬头,眼里闪烁着决绝悲伤的泪光,一咬牙,每个字都裹着他的心头血吐露出来。
“殿下,七远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对不起,我保证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用再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而说出违心的话。”
他嘴唇苍白,颤声道:“但希望你原谅我,宽容我最后一次,我想把你说的‘喜欢’当成是真心的。”
这是他对司马玉权最后一丝奢求。
即使明白,这是假的,但他还是想骗自己这是真的。
不然他难以想象,从今往后都不能见这个人,不能触摸,不能说话,他要怎么活下去。
闻言,司马玉权的表情出现了一秒的空白,他不敢相信顾七远能说出这种话。
他是要跟他断了吗?
他怎么敢的!
司马玉权温柔的假面被顾七远的话击得粉碎,他的手骤然发力,攥着顾七远的头发用力一扯。
顾七远吃痛,被迫仰起脑袋,弥漫着水雾的双眼对上了司马玉权阴鸷的眼神,被吓呆了。
司马玉权被气得不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不过是玩了点欲擒故纵的把戏就受不了要死要活的!
“顾七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什么?”
“我堂堂太子,一言九鼎,你把我的话当儿戏?我有骗过你吗?我以为你脑子又空又呆,没想到你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比我少啊。”
顾七远第二次直面司马玉权的怒气,却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完全无法招架。
司马玉权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无法忍受一直把喜欢他挂在嘴边的人。
不管他怎么试探还是坚持待在他身边的人。
竟然有一天说要离开。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辈子顾七远就算是死,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司马玉权迎着顾七远慌乱迷茫的目光,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顾七远霎时瞪大双眼,所有的情绪被吓得四处逃窜,留下一片空白的大脑。
司马玉权的吻和顾七远印象中的他反差极大,半点不温柔,粗暴又残酷地啃咬,吸吮。
司马玉权很不满他的呆愣,微微分开,贴着他有些红肿的嘴唇道:“张嘴,顾七远。”
顾七远对他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服从,微微张开后,司马玉权就像是紧盯着猎物露出破绽的狩猎者。
立刻咬了上去。
司马玉权探入的瞬间,柔软湿润的舌头交缠,让从未有过这方面经历的顾七远瞬间脊柱酥麻,双手无措地扶上司马玉权的腰。
却不小心碰到了司马玉权腰间的玉佩。
叮当一阵乱响后,顾七远被冰冷的玉佩冻得一哆嗦,他的意识后知后觉地回笼,呜咽着开始挣扎。
司马玉权却锁住他的双手,力气之大让顾七远无比惊讶。
司马玉权将他的手折于身后,整个人倾身压了上去。
直到顾七远的脑袋撞上箱板,退无可退,司马玉权才终于满意地扣着他的后颈,吻得更深。
顾七远被咬得嘴里流出血,舌尖又痛又麻,血液混着唾液在司马玉权的捉弄下发出淫靡的水声。
顾七远涨红着脸,心脏狂跳,他又惊又怕地看着司马玉权阴云密布的脸。
司马玉权倏地睁开眼睛,顾七远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冰冷、狠戾的眼神。
没有丝毫沉迷,只有盛怒之下的报复。
顾七远涨热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他再次挣扎,被吻得断断续续喊道:“殿、殿下……”
司马玉权气息不稳,沉声道:“顾七远,你太不乖了,我的话你只当耳旁风是不是?我说了别叫我殿下,叫我安。”
顾七远心头一颤,身体里闪过密密麻麻的电流,他的脸红得不像话。
“殿下,我……”
对于他不听话的惩罚,司马玉权选择将这张恼人的嘴咬烂。
封闭的轿厢内响起顾七远的求饶声。
“殿……安!安!别咬我了……”
司马玉权这才放过他,目光审视地盯着顾七远气喘吁吁、饱受蹂躏的脸。
司马玉权觉得自己的胸膛要被可怕残暴的东西撑破了,罪恶的血液不断奔流,他在顾七远面前极力掩饰自己内心最疯狂的一面。
怕把人吓跑。
但现在,就算他装得再温柔谦逊也无济于事了,这个人还是想离开他。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司马玉权都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样?还想走吗?”
顾七远的脑子很乱,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他盯着司马玉权压抑着怒气的脸,慢半拍地想。
难道殿下其实是喜欢他的吗?
顾七远再次被这个可能性撞晕了,他自己埋头走了许多弯路,从不敢想原来还有另一条路是能走到司马玉权心里的。
顾七远脑子不够用时,总是能不假思索地问出一些吓死人的问题。
他又问道:“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并不是安慰我的话?”
司马玉权故意问他,“我说了什么话?”
顾七远鼓足了勇气,嘴巴和舌头都被司马玉权咬肿了,说话含糊却极力咬准发音,“真的喜欢我吗?”
司马玉权挑起一边的眉毛,带着上位者的倨傲,不容置喙地说:“你是我的。”
顾七远瞳孔放大,乌黑纯净的眸子倒映出司马玉权邪魅俊逸的脸,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是司马玉权也喜欢他就好了,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
顾七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他想到了羲和公主。
他们就要成亲了。
其实顾七远早就攒好了司马玉权口中超出寻常人家三倍的聘礼,整整一墙的黄金,五箱珠宝。
可他没有勇气说出来,现在,他好像也失去了机会。
他的心情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
巨大的落差让他对司马玉权说出了拒绝的话,“对不起殿下。”
司马玉权怔愣了一瞬,眉头紧皱:“对不起什么?”
顾七远道:“你要和公主成亲了,我没法娶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其实我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司马玉权沉默了很久,气得笑出了声,说道:“你果然在意我要娶公主的事。”
顾七远想否认。
司马玉权却抢先道:“当时我在朝堂上主动跟皇上说让公主与我和亲,你也在场,你都看见了。”
“所以你现在跟我闹是在怨我吗?”
“说了一堆蠢话就是在逼我承认我在乎你,顾七远你一点也不单纯,你满意了吗,我承认我喜欢你,所以你现在目的达到了,还要继续闹吗?”
顾七远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司马玉权提出要和公主和亲时,他确实在场,他也确实震惊又难过,可从没想过要去埋怨什么。
他现在也没有在闹,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既然司马玉权要娶公主了,他还赖在他身边就实在太难看了。
顾七远受司马少谦和他已故父母的影响,根深蒂固地认为,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只能有一个妻子。
要是别人已经有妻子了,他做不到去纠缠一个心里已经有别人的人。
可惜的是当初他应该问清楚司马玉权究竟喜不喜欢他,都怪他自大又怯弱,把什么都错过了。
“我没有在闹,殿下。”
司马玉权脸色阴沉,咬着后槽牙,冷声道:“顾七远,你别不知好歹,我堂堂太子哄着你,给你台阶下,你给我摆什么脸色!”
司马玉权此刻装不出半点温柔,凌冽的气势就像锋利无比的刀刃,抵在顾七远的心口,叫嚣着让顾七远清楚地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是魏国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顾七远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司马玉权,茫然之中陡然生出了被欺骗的悲愤。
他害怕这样的司马玉权,如果司马玉权一开始就露出帝王冷酷无情的一面,他根本不会想要靠近他!
他和那些欺负他的皇子没有任何区别!
顾七远被司马玉权激起了反抗的情绪,就像司马玉权极力隐藏强权者的本性一样。
顾七远也从未在司马玉权面前展露出自己身为将军杀伐果断的一面。
现在的两个人就像彼此撕掉了伪装,他霸道冷酷,他果断决绝。
“你根本不温柔!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司马玉权的眼里蕴藏着风暴,声音危险仿佛野兽警告的低鸣,“你说什么顾七远?!”
他一把擒住顾七远的手腕,力气之大让顾七远深深地皱起眉。
手腕好像要被捏碎了。
顾七远惊慌地抬头看司马玉权,被司马玉权吃人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
“喜欢的话你张口就来,现在不喜欢了,你也随口而出,顾七远没有人能耍我,敢耍我的人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想试试吗?”
顾七远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果然,现在的司马玉权才是真正的他,他其实一点都不温柔。
那些不过是他的假象罢了。
顾七远的身体里十斤有三斤反骨,顾家的人就是因为太执着,不懂审时度势看人脸色,才在官官勾结的朝堂,独成一派,成了眼中钉。
顾七远也不愧是顾家的种,在天子之怒面前,也不会先服软,而是倔强又固执地喊道:“我没有耍你,是你要娶的公主在先!”
司马玉权的眉毛下压,眯起眼,眸色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你还说你不在乎!一口一个公主,你骗得了谁!”
顾七远再也忍受不住地大喊道:“没错!我就是在乎!我喜欢的人都要娶别人了我就不能在乎吗?!”
他忽然委屈起来,“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要和公主和亲,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也在骗我……”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我要找将军,我要回去——”
顾七远试图挣脱司马玉权的桎梏,却彻底激怒了司马玉权。
“将军?就这么喜欢司马少谦?他一受伤你饭也不吃,哭哭啼啼的,一直跟在他身边,还想和他同生共死,顾七远,你是不是喜欢他?嗯?!”
顾七远震惊地看着他,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司马玉权攥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拽,顾七远失控地摔在司马玉权身上,随即被掐住了下颚,用力抬了起来,被迫直视司马玉权可怕的眼神。
“我胡说,你想过离开我都没想过离开司马少谦,你说喜欢我,其实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司马少谦,我吼你两句你就不喜欢我了,司马少谦骂你赶你你肯走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在皇宫里的日子,没有将军,我早就死了,是他给了我一条命。”
司马玉权道:“我就没给过你一条命吗?顾七远,当初掉进水池里,是谁救了你?”
顾七远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斗争的情绪被彻底浇灭,是的,不仅司马少谦救过他,司马玉权也救过他。
如此恩情,是需要等价回报的,他也欠了司马玉权一条命。
司马玉权见顾七远安静下来,便把人搂抱着跨坐到他腿上,顾七远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温驯无言。
司马玉权轻声安抚道:“好了,我们停战好不好?”
“顾七远,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还是喜欢我的。娶公主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也要体谅我,我是太子,要娶谁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有了吴国的支持,你在战场中也能更轻松些,不至于太辛苦太危险。”
“战事也能尽快结束,你就能快点回来,其实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很想你,你爱吃的糖葫芦我也会做了,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
顾七远很想反驳些什么,但司马玉权身上的熏香太好闻了,不知不觉间,脑子开始昏昏沉沉地,眼皮沉沉地耷拉下来。
不一会儿,顾七远就趴在司马玉权怀里睡着了。
司马玉权听到耳边呼吸渐缓,侧目睨着顾七远白皙的脖颈和圆润可爱的耳垂出神。
目光逐渐暗淡下来,心中不由叹气。
顾七远,你太不听话了,我就好心再教教你吧。
司马玉权收回目光,朝车夫喊道:“回东宫。”
奔蹄的马儿嘶鸣,被缰绳勒着调转了方向。
睡前还没见到顾七远的司马少谦心里犯起嘀咕:去皇陵这么久还不回来吗?
但司马少谦猜测顾七远是跟司马玉权一起去的。
也就没有太过担心,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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