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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东面大江,贺婉君遭难

        贺婉君心系容貌,听得林尘道:“有蜘蛛爬入面纱啦。”也不细想真假,顷刻扯下面纱。立知自己被耍,胸腔几欲喷火。

        旋即兀的一颤,惶恐不已,被耍只是事小,容貌被看,方才是大事。贺婉君立时看向林尘。两人相距不过数丈远,那容貌无面纱遮挡,自然看得清晰。贺婉君只觉脑袋轰鸣,耳边一阵刺鸣,常年遮挡面容,兀的卸去伪装,恍惚间与褪尽衣物无二。待右臂被毒蛛再咬一口,刺痛不已,方才回自神来。

        她自降生起,其貌天成,灵秀无瑕。十岁那年,一佛僧云游至紫霞宗化缘,机缘巧合见到贺婉君,颇为投缘,大呼:“此女与我有缘,此女与我有缘。”于是传她几门佛法。高僧在紫霞宗住有数月,待将要离去。贺婉君、紫霞宗宗主燕寻天相送至门外。高僧刚欲出走,但忽是想起什么,转头提醒贺婉君,成年之后第一眼面貌,尽量示给重要之人。

        当时贺婉君便问:“我若示人,又当如何?”高僧道:“你生得貌美,总是要见人的,不然太过可惜,太过可惜。但成年之后,第一位见你貌者,尤其重要。自当慎重。”

        贺婉君问:“为何慎重?”高僧道:“第一眼见你貌者,与你纠葛定深。或仇或怨也或情或恩,自难有定数。你这一眼容貌,若给情郎,岂不更好?是良缘总好过孽缘。”贺婉君抱怨道:“还有这等讲究,好生麻烦。”,当时贺婉君不过十一二岁,容貌已经初成,一顾一盼间风情自显。少女的娇嗔,引得高僧、燕寻天莞尔一笑。高僧继续云游。

        贺婉君十六岁后,便面戴轻纱,少有外出。将高僧话语听进心底。她心中实也知晓,世间因因果果,绝非一言、一眼能定。那高僧虽好意提醒,但那番言论,到底不过是临走之时,突然想起的嘱托,重要也不重要。

        但贺婉君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想着自己不露容貌,便有好多人纠缠不休。倘若再露容貌,只怕更多。

        常自赏容貌,暗自心喜,更视若珍物,久而久之,她这面容美自美,却更不愿轻易显露世人。与那高僧嘱托,虽有干系,却又不大。只待将来觅一良人,全心全意待自己,待自己接纳他了,再为他轻掀面纱。

        岂知世事难料,误打误撞,林尘半诓骗,半戏弄话语下,竟将她骗得自个揭下面纱。那多年珍藏面容,竟被一大凶徒率先看得享得。心中不甘愤恨,不愿如此草率。

        更听林尘猖狂大笑,连说三声“不过如此”。样貌不过如此,智谋不过如此,武艺不过如此。这话语几如尖针,扎入心中。眼眶顿时红了,被气得快哭了。目送林尘远去,贺婉君杀意已不可遏制,手捏长剑,用力太过,以至剑身微微颤抖,不顾身上毒蛛,又杀将而来。

        林尘惊道:“你不要命了?”贺婉君冷冷道:“我要杀你!”心中则道:“此人既见我面容,话语浊臭,如此羞辱于我。我若不杀他,如何能平这愤恨?”被林尘瞧见面容,便似失了贞洁般难受。脚踩轻功而来,杀意之盛,已克服毒蛛恐惧。

        林尘提气奔逃,暗自叫苦:“林尘啊林尘,你玩心太重,挑起她杀心啦。”再度仓惶而逃,大觉此事欠妥,引火烧身,自讨苦吃,愚蠢至极。贺婉君容貌虽美,却也非非看不可。为此赴险,着实大大不该。

        林尘更想,自己生得也不差,不知被多少人瞧见过。自己便没那矫情,看一眼要死要活。他这般想,也确有道理。虽说男女容貌本不应相比,标准不一。但林尘容貌,亦是世间少有的俊逸。只为了奔逃,脸上抹得甚黑,下巴沾有胡须,反不易看清他的面孔。

        贺婉君斩出数剑,林尘均一一避开,数次闪避,均是危中之危,与皮肤不过毫厘之差。

        林尘道:“你再追我,我便看得更多,看得多了,我便能将你容貌画出,散布全天下,你不要追啦!”贺婉君适才愤恨,忘记将面纱系好便已杀来。林尘此刻点醒,贺婉君出剑一慢,身子一僵,方才想到此节,手朝面上一摸,确不见面纱。她回首望去,见面纱已落毒蛛群中,再叫她取回,却是万万不愿。

        贺婉君眼眶一红,林尘每看她一分,她便更怒一分,又羞又怒下,心道:“此人这般说我。我即便身死,也要杀他!”贺婉君长袖一挡,半遮面容,死活要杀林尘。其时天色已暗,但因二人离了狼王山,入了虎王丘,不见狼群肆虐,反不算危险。

        如此这般,一人追一人逃,又过数个时辰,天色渐亮。待到山间云雾升腾,初阳东升,鸟雀清鸣时。贺婉君、林尘行至一松软山道,均脚底一滑,跌入下方大江中。

        江水湍急,且水浑浊泛黄,跌落江中,第一口便已满是泥沙。贺婉君仍道:“臭贼,莫跑!”朝林尘游近。

        武者擅轻功者,站自岸边起跳,身轻如燕,可踏水跨江。但落入水中,任有多大轻功,也不易起身,因身被水势包裹,一无处借力,二无处使力,反以游术为重。

        贺婉君游术亦佳,但初入大江,难免惊恐。若非对林尘已有必杀之意。绝不敢继续追他。林尘游术粗浅,但水性极佳。两人到了水中,亦是不相上下。游两个时辰,但见那江河滚滚,宛若无边无际,全不知身在何处。

        林尘心道:“我虽不怕水,但此江河湍急,不知藏有什么江中猛兽,快快寻一地靠岸为妙。”既朝东侧游去,这时云雾散去,忽见一座江中高山。

        林尘心中委实大奇:“这山好端端的,怎落座江中?却也正好,我爬上高山,一看地貌,自知该朝何去。”朝江中高山游将而去。

        好不易爬上山脚,见此山甚大,但路仅一条,朝前走一里左右。忽听后方传来水声,原是贺婉君一路追来,也上了此山。

        林尘骂道:“好没天理,欺人太甚。”再度拔腿便跑,强一分便嚣张一分。林尘转念想道:“堂堂紫霞宗玉女,为追我这小厮,连命都不要,可算我本事。”心中怒气既消,反颇为得意。

        两人从密林、高山、江湖、再到高山,连夜奔逃,加之武道较量,均已精疲力竭,但林尘气力延绵,恢复甚快。贺婉君实力虽强,但这点远不及林尘,加之毒素遍体,虚汗狂流,心中大怒大愤大恼,以至昨夜受了风寒,出剑已远不如先前。贺婉君道:“我…我杀了你。”嘴唇已呈紫色,实乃强弩之末。

        林尘心道:“这贺婉君好似将撑不住,我若反攻,或能杀她?她待我杀意坚决,我若不杀她,日后亦是麻烦。”心中微动,速度放缓几分。但转念一想:“不妥,不妥。我虽不怕紫霞宗报复,但那曲三风装死袭我,可见紫霞宗保命法不少。即便贺婉君体力不支,我想杀她,亦是风险忒大。我此行逃出升天,投奔怀元山为重,便不旁生枝节。”

        林尘见贺婉君原地不动,喘息颇急,依据残病杂册医理,猜其乃病、毒同侵,诸邪入体。虎王丘伥鬼作乱,阴邪气本重,贺婉君有此症状,实正常不过。

        林尘还愿气她一气,笑道:“不过如此姑娘,在下去也,莫念叨。”朝山道奔去,拐过数弯,再不见身影。

        贺婉君被气得双眼一翻,几欲昏厥,她半跪在地,右手、腰腹处,均有毒蛛噬咬伤口,方才激游江道,泥沙附着伤口,更隐隐作痛。

        毒素传遍全身,体躯一时冷,一时热。贺婉君强撑在地:“那毒蛛毒素甚怪,可惜我不通医理,气愤之下,强追林尘恶贼,以至毒素随血气乱行。我若不加以克制,真会死在此地…我…我方才全无理智,与那小贼一命换一命,忒亏。我…还不想死。”

        视野不见林尘,冷风一吹,身上清凉阵阵,自又恢复冷静。想到或将死去,不免心中惶恐。但苦无对策,只能自点大穴,减缓血气,压制毒素。

        林尘奔出数里,见衣袖处有一彩色毒蛛,适才游江,竟未被冲走。忽是想道:“那毒蛛毒性如何,我亦是不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有黑白磨盘,自不怕任何剧毒,我被毒蛛咬一口,便知贺婉君状况。”

        心中担,那毒蛛之毒,看得虽烈,实则来得快去得快。如此这般,再过不久,贺婉君那疯女人便又杀来。

        他捏着彩蛛,放在手臂上,轻轻一捏。彩蛛吃疼,一口咬下,毒液注入皮肉。林尘立觉刺痛,心中初有判断:“此毒怕不致死。”他用“气”搬运毒素。两个呼吸,便传遍全身,立出各种症状:体生寒热、牙齿毙痛、头晕脑胀…

        脑海中强撑清醒,思索解药搭配,左右环顾,在山野间寻到对应草药。用药泥揉搓成丸,吃入腹中,两个时辰即可尽解。

        得此结论,林尘大觉忧虑:“不妥,不妥…待贺婉君毒素尽去,又来追我。此山甚是陡峭,东面悬崖峭壁,底下便是湍流大江,无路可退。”

        适才游入此山,实是错误之举。林尘若原路折返,定遇贺婉君。林尘不住想道:“我需想一办法,将贺婉君毒定,再另寻出路。”很快,一妙计涌上心头。

        他立即在方圆数里找寻草药,心中则道:“毒药也逼出体外,我毒镖藏毒,这山野间,亦有不少毒草,贺婉君如若服下,立知是毒,即刻逼出,但怕是难起作用。反之,若是补药,自能另其妙用。”林尘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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