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间抬头一看,殷荃正正撞上那双浓黑里染一抹绿的眸子,当下微微一惊,连原本正欲往口中送的勺子也在唇边停了停。
“你看什么?”
“看你……”动动唇,顾楼南邪魅无双的脸上保持着总也不变的笑意,与她初次见到他时一般无二,甚至连一丝弧度一丝角度都未曾产生过任何变化。
他的目光澄澈透明,像最澄澈无暇的墨绿翡翠,淡金色的阳光下显一抹淡淡莹绿,有着猫眼一般的深邃无边。
挑着眼皮瞧他那闲闲散散漫不经心的模样,殷荃抿抿唇,并未将勺子搁下,却也没有开
口,只继续埋头喝汤,无视顾楼南那逐渐开始变得灼烫的视线。
上位者的世界她不懂,她只知道,这些人的脑洞大多不正常。
尤其是眼前的这一位……
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顾楼南也不多言,继续挑着媚色无边的眼尾瞧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指尖摩挲在棱角分明的削尖下巴上,眸光里染几分别样的兴致。
吃饱喝足,殷荃起身就要走,却被他拉住。
“别急着走,难得你我有机会一起出来,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顾楼南的声音不大,弯月牙般的凤眸里溢出细碎的光,不同于以往的邪妄魅惑,看上去倒更像是冉冉起伏的湖波,滟潋清澈。
“不去。”斩钉截铁的拒绝,殷荃看着他,连推脱一下的说辞都省了。
“你倒是拒绝的真快,小荃荃,你都不知道我打算带你去什么地方,就先拒绝,莫不是有些草率?”似是早就料及她的反应般,顾楼南抱着双臂,垂落一双含着柔软笑意的视线望住她。
“不草率……”
“你就不想看看青卢县葬书案的卷宗么?”不待她说完便出言打断,顾楼南语速极慢,他说着,狭长凤眸微微眯起,唇角挑出一线月牙,看上去邪魅至极,似上翘的凤尾,媚光四射,轻易便可以蛊惑人心,勾魂摄魄。
“你……”眸光骤冷,殷荃的视线在他那双媚色无边的凤眸上定格,一时间竟生出一身寒意。
这男人真当自己是狗皮膏药么?
怎么粘她粘的这么紧?
“我跟踪你。”替她把话说完,顾楼南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却是更甚。一双墨绿翡翠般精致的眼眸里不断有细碎光辉朝外流泻,像不断在溪流中飘摆摇曳的水草,蜿蜒生媚。
“夏侯婴有公务在身,我总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可舍不得让你受伤。”他说着耸耸肩,似是在说一件极其简单平常的事儿。
“所以你跟踪我就合情合理了?什么鬼逻辑!我的人身安全自有王府的人会保证,你身为国师不跟在皇上身边总往我跟前凑算怎么回事儿?”殷荃说着,昂起下巴瞧他,一脸毫不掩饰的愠怒。
阳光从她身侧扫射过来,将她黑眸最深的地方映出一抹淡淡透明的栗色,似蓄了一汪清清溪水,只是那溪水虽澄澈通透,却含冰带雪,几乎能将人的视线给冻住,直冷进肺腑。
“小荃荃,话不能这么说……”似是没看到她眼中升腾而起的冰冷怒火般,顾楼南垂眸,言语里带着点戏谑的自嘲,几分玩笑几分认真,一如他那总也美的令人难辨雌雄的面容般,令人无从查探。
“我喜欢你,自然想一直都看见你。”瞧着她,他笑靥深深。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她皱眉,眉心能夹死苍蝇。
“喜欢你讨厌我的样子。”摸摸下巴,他忽而很认真。
“你妹!”她吼完,大步走出福来居,懒得再理会他。
“哎,小荃荃你等等我啊……”
身后不断有顾楼南那令人听了就心烦意燥的绕耳魔音,殷荃索性堵了耳朵,更加快速的朝前冲,一点儿不含糊。
“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兴趣……”
“有!”不待他说完,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险些撞在他胸口上。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微微一惊,他眼疾身快的向后滑出一步,正欲笑嘻嘻的开口,却被前者给抢了先。
“往后不得再跟踪我!”
“是是是!不跟踪。”某人点头如捣蒜。
“不准你再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
“那你抛弃了夏侯婴,嫁我。”某人摸下巴。
“嫁你妹!”殷荃大怒。
瞧着她张牙舞爪横眉冷竖的模样,顾楼南心尖忽而一颤,四肢百骸如遭电击,一时间心绪竟乱的令他寻不到任何头绪。
察觉到他突然变得沉敛深邃的眸光,殷荃抿抿唇,抱起双臂连连向后退出几步,试探道:“你又想干嘛?”
闻言,他回神,原本有些失了焦距的黑眸逐渐恢复其原有的光彩。
“带你去刑部,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做件事。”
听着他逐渐有些拖长的语调,殷荃眨眨眼,正欲开口,却突然被他修长温软的食指给按在了嘴唇上。
“你若想让我帮你,首先得信我,你,可信我?”顾楼南说着忽而顿了顿,一双透亮如猫眼般的眸光轻轻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笼罩而下,像一抹轻而薄的细纱。
“你要我信你,总得拿出些诚意。”挥手将按压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拂去,殷荃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勾起唇角。
盯着她灿若星子般的黝黑瞳仁,顾楼南先是挑了眉,紧接着低叹出声:“你倒是谨慎……”他望着她,语气里含一丝无奈,无奈之余却又有几分赞赏。
从怀中摸出一个通体莹白的瓷瓶,他拔开瓶口塞着的红缨,从中倒出一颗与瓶体颜色一般无二的药丸,药丸如黄豆大小,也没有什么气味,看上去就像一颗通体莹白的珍珠。
未及殷荃看清,顾楼南仰头便将那颗药丸给吞了下去,继而又从身上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瓷瓶,放入她手中,笑眯眯的开口:“方才我所服下的白色药丸是一种叫做寒食散的慢性毒药,中毒后若不在三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会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后五脏凝冻而死。”
“你!……”瞪圆了一双美眸,殷荃一瞬不瞬的瞧着他,半天也只从唇齿间蹦出了一个字儿。
他是认真的?
尼玛,顾楼南你是个国师好么?要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也这么拼啊?!
瞧着殷荃遽然变幻莫测阴晴不定的神情,顾楼南邪肆五官中蓄积的笑意越发浓郁起来,他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这黑色瓶子里的便是解药。寒食散这种毒不同于一般的毒物,非是一一对应方才有效,你可得将这解药拿好了,我的一条命可全掌握在你手中了。”
他虽在说着一件性命攸关的事儿,可那张媚色无边的俊脸上却连一丝迟疑和恐惧都没有,似是完全信任于她。
“你就不怕我趁此机会放你去死,为夏侯婴除去你这个碍眼的绊脚石?”挑了眉梢,殷荃斜过视线看他。
“你舍不得的……”勾勾唇,他将双手负在身后,随即收起视线朝前迈开长腿,在向前
走出几步后回头看她:“你既不会武功又没有内力傍身,倘若你到时反悔,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将解药取回。”
听罢,殷荃扁扁嘴,心中暗骂:卑鄙!
骂归骂,她快走几步跟上他,开口问:“你总不会无偿帮我,提条件吧!”
闻声,顾楼南望向她的眼眶微微张了张,似是对她的话有些意外般,虽只是一瞬即逝的神色,却被她看在了眼里。
“条件……这个我得好好想想……”端着下巴,他摆出一副思索状,模样很认真,与他那天生媚骨的面容极不相称。
“不如……”他思索着突然眸光一亮,刚刚开口,就被她给无情拒绝。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急着拒绝了?”眉心蹙起一条淡淡的竖线,顾楼南看向殷荃的神情颇有些委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总之,你还是断了那种念头吧!”殷荃边说边从他身前走过,不消多时就已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唉,小荃荃,话不能这么说,你总该听听……”
“我拒绝。”
“小荃荃……”
“我拒绝。”
顾楼南一出声便会遭到殷荃不由分说的拒绝,如此往复。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前走着,直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曾对殷荃恶语相向的女子。
如今再见着她与除了端王之外的男子走在一起,那些个女子们个个都目露火光,恨不能上来好好教训她一番。奈何顾楼南生的太美,随意朝四周抛上几个眉眼便足以颠倒众生,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自然也可轻易便将人心蛊惑。
从眼角的余光朝身旁高调风骚的某人不着痕迹的瞥去一眼,殷荃抿抿唇,很快收起视线,心中无限感慨。
能风骚荡漾至此,也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能力……
随顾楼南穿过一条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最后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殷荃眉心也跟着一并轻蹙了起来。
就在她刚刚生出一丝犹豫时,小巷尽头转弯处赫然显出一道魁梧的身影,未及她看清,
那身影已经在顾楼南面前恭敬站定,沉声道:“主子,轿子已备好。”
只见顾楼南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那人便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很快化作一抹深灰的雾气消失在两人面前。
“轿子?”听罢,殷荃朝他投去不解的一瞥,后者也在此时蓄着满眼的笑意朝她看过来。
“你随我进去便是。”
他说着,一手揽了她细瘦的肩,甚至不怀好意的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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