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了。”周照在车上扶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新年第一天，我哭成了个狗。

        “都怪你，干嘛要拿那个送人啊……”我一边醒着鼻涕，一边怪周照，“要不是你对我爸说就是果盘，他也不会真的拿去装水果啊。”

        “不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我又哭嚷起来：“六百万呢，说没就没了……呜……我拿什么赔啊？”

        “谁要你赔了。”周照扶着额头苦恼不堪，“你先别哭了，为了这么点事哭坏身体，你值得吗？”

        “什么就这么点事……”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碎了一地的青花瓷碎片。

        刚才，本来气氛也算其乐融融，虽然我妈多少有些“强颜欢笑”，毕竟周照的年纪和“离异带娃”的现实摆在那儿，她多少有些介意，可是，人是会在心里给自己算账的，想到周照是公司董事，又是心平了，该客气还是客气。

        而我爸就更热情了。

        “星星啊。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他是我领导。”我对我爸说。

        “哦，小伙子一表人才，星星平时没少让你费心哦。”我爸客套话很会说，他笑起来也很亲切。

        他说罢，端起酒杯给周照敬酒。

        周照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叔叔，这酒应该我先敬您的。您是长辈。”

        周照一仰脖子：“您随意。”

        我爸笑得更开了。

        “吃完饭再坐会儿。我洗点水果去。”我爸的话一直有点密。

        我妈拉住他：“我去。你坐着。”

        结果，我拉住我妈：“我去吧。你们和周照聊聊。”

        我妈看看我：“也行。”

        正洗到一半，我爸坐不住，从楠木匣子里拿出周照送的古董，跑进厨房里：“星星，拿这个装！”

        我一个转身，我爸没刹住车。

        结果！

        砰！

        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地的碎片，产生了类似幻觉的东西，只觉得那些碎片都悬空飞到了半空中。

        如果我是Neo（《黑客帝国》），能悬空接住子弹就好了……

        我爸也愣住了，但他比我反应快：“星星，你站着别动，当心扎到脚。我去拿扫把。”

        我瞬间就绷不住！

        哇～！

        这是扎脚的事吗……

        我像个傻子似的杵在原地一个劲的抹眼泪。

        “星星。”周照俯身伸出手来牵我，他看都没往地上的碎片多看一眼，对我柔声道，“星星，你跨过来，小心脚下。”

        他用力把我拽到自己这边。

        我扑进他怀里一个劲的哭。

        他贴在我耳边说：“别说话。老人家会担心。”

        其乐融融的氛围，在那一摔之后，气氛全无，我完全没办法假装自己不在意，周照关照我不许提果盘的价格，我又不敢说真话，我内外交困、心力交瘁……只好匆匆告辞。

        爸妈安慰了我两句，他们只当我是因为自己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就把他送的礼物给砸了不高兴。

        我爸尴尬地搓着手：“星星，对不起啊。都怪爸爸。”

        我爸又看着周照抱歉道：“小周啊，不好意思啊，你精心挑选的礼物，这……”

        我憋不住，眼泪又要出来，周照捏了捏我的胳膊，把我往自己身旁带了带。

        “爸……”我抖着嘴唇，“我没事，你……回去吧。”

        说完，我立即低下了头。

        我拳头捏到关节发痛才忍住了眼泪。

        周照把我带上车子。

        司机发动车子。

        我爸站在原地目送了很久。

        ……

        我哭了一会儿又从周照怀里抬起头来：“可是那是周汐的，我对不起周汐……呜……”

        周照已经不劝我了，他的表情像是有些不耐。

        我见他不说话，莫名地静了下来。

        彼此沉默了许久。

        他转头看看我，开口：“周汐现在和柯医生在一起了。”

        “嗯？”

        我有点哭傻了。

        这个话题是怎么拐到这里的？

        “柯医生，就是基因研究所的柯医生。”周照说。

        我看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笑着摸摸我的脸：“星星，你眼睛哭肿了，像只兔子。”

        他吻了吻我的眼皮：“难怪你喜欢rabbit这个词，很贴切。”

        “嗯？”

        我愣怔着，是我傻了，还是周照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

        但人只要静下来思考，情绪就暂时得到了封印。

        他抱我在怀里，用脸颊蹭着我的头发说：“周汐说要谢谢你。”

        我觉得我真的成了一只兔子。

        “她为什么要谢我？”

        “她说，是你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情，那种灵魂深处的共振是偶然的存在，不是日常。”

        说完，他低头笑了笑，看我。

        “她还说，人类的基础体温是36度，只要让人体升温一度，免疫力就会提高五倍。坚持运动就会有这种效果。”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如果升温两度，那就是发烧，一直在发烧的状态，就是另一种病态。”

        他说完紧紧抱住了我，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可是，好像没懂也没关系。

        其实，很多人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拥抱的，如果，不贪心，就会开心点吧。

        他吻了吻我，缠绵地吻了一遍，他退出来，说：“眼泪是苦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我，我看了看，竟然是进口超市买到的寻常牌子。

        我喝了一口，矿泉水凉凉的，顺着嗓子滑进胃里，很舒畅，就好像浑身脱水的细胞被水分重新滋润过。

        我的心情有所好转。

        我咂摸了一下嘴，仔细体会水的味道。

        和自来水味道是不同的，和纯净水也有些差别，可再要往细分辨——

        很遗憾，我依然尝不出和几百几千的水有什么差别。

        我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周照接过来，几口把水喝完，瓶子重新插进储物格。

        我有些恍然，周照有多少次在我家喝直饮水了……

        “阿照？”

        我唤了他一声。

        他转头看看我：“有事？”

        “你在为我改变？”我不敢相信。

        他抿了抿唇。

        “不是改变，是学习。爱，也是一种学习。”他摸摸我的脑袋，“学习怎么爱人是我一生的功课。不过每个人的功课不一样。”

        那我的功课是什么呢？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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