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战神落寞

        凌雪儿自从临盆那一晚之后，边一直处于虚弱和病痛之中。

        按照正常的羽民寿命来说，凌雪儿才刚刚步入中年，但多年的病痛已经抽空了她的生命力。

        在这段时间里，她的丈夫，汐月战神异翅找遍了所有的办法，试图医治好她，为她找来无数的珍惜药材，按照祭祀巫师和巫医、药草师药方，甚至是毒师的偏方找来各种匪夷所思的材料，却始终未能奏效。

        异翅并不知道，凌雪儿的病情，就是这些巫医祭祀拖延造成的。

        临盆产卵那一晚之前，天渚崖的上层贵族们就已经打定了注意，所以那一晚的魔劫和海兽入寝只是凑巧，无论如何，针对凌雪儿的下毒计划，早就已经开始了。

        准确的说，那一晚的变故只是起到了一个开头作用，巫师祭祀巫医门只是顺势延缓了凌雪儿的恢复速度，接着，经过数年的虚弱期，凌雪儿自身的健康状况就持续下滑，都不用继续下毒……

        久病缠身的凌雪儿再也没能为异翅生下一儿半女，这成了夫妻二人心头永远的痛……

        而这在段时间里，凌雪儿甚至考虑过让异翅续娶乃至领养，可惜，异翅都拒绝了。

        异翅一直在寻找治疗凌雪儿的方法，这也成了奥凡灵都、天渚崖乃至整个羽民族的凄美传说。

        传说中的汐月战神、忠贞不渝的凄美爱情、受到神明赐福和诅咒的禁忌之恋……

        当然，这“禁忌之恋”说的就是凌雪儿身为残羽民，本就是不被风神青睐的贱民，妄图和汐月战神成婚，何况，凌雪儿的父母也是正常羽民和残羽民的结合，更是罪上加罪，所以会受到神的诅咒——这套说辞倒是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一般都是上层羽民告诫自己的年轻后辈珍惜自己的高贵血统……

        实际上，异翅并不傻，这么些年独揽羽民族军事大权，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贵族阶层和掌握神权的巫师祭祀团体经过千百年的经营，已经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仅凭他一个汐月战神，表面上大权在握风光无两，也掌握不了自己和后代的命运。

        异翅也知道，就算自己续娶别的贵族羽民女子或者收养义子都不可能撼动旧贵族们的利益团体……

        因此，异翅便放弃了，准备等自己和凌雪儿都上了年纪，培养出接班人，就直接离开奥凡灵都，走遍八荒六合……

        只可惜，凌雪儿等不到那一天，早早便去世了。

        东海散修们在天涯海市庆贺海灯节的时候，一场魔劫出现在羽民族首都奥凡灵都之外。

        就在异翅前去处理的几个小时里，凌雪儿在小港区宅邸的卧室，也就是当年产卵的那张床上，安静地离开了……

        异翅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见到屋里的护卫和医者的脸色，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他甚至没有悲伤流泪，只是默默进屋，抱起瘦弱得如同曾经那个尚未长大的少女一般轻盈的凌雪儿，沉默半夜。

        天亮之时，异翅将凌雪而抱到院子里，迎着晨曦的光辉，扇动翅膀，用双翅之上的火焰，将凌雪儿的尸身焚为灰烬。

        接着，异翅有亲手为凌雪儿做了“灵位”风铃。

        最后，异翅出了宅子，吩咐护卫：“派人守好这里，将来我死的时候也要把风铃留在这里。”

        护卫有些迟疑，但还是领命前去安排。

        随后，异翅来到了天渚崖上的府邸——其实也就是个临时的准所，随后问道：“合适的枪杆还没有找到么？”

        女护卫回报：“当初那个白银城外的小村庄，就在昨晚，您忙着剿灭凶兽的时候，被一群野狼袭击，所有人，全都被野狼咬死，这个村庄……”

        异翅神色不变，淡淡的说道：“我只是问你枪杆的事，不要回答与之无关的东西。”

        女护卫一愣，随即惶恐地单膝跪下，连忙道：“请大人恕罪，枪杆将在两天之后送到！”

        异翅抽出插在鲨鱼皮刀鞘里的鳞甲犀牛尾，在手背上轻轻擦拭，随后伸出手，将尾尖在女护卫脸颊旁轻轻扫过。

        女护卫深色惊恐，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柄看上去像是某种兽类犄角的“短刀”明明美有开刃，却是喜悦战神手上最为犀利的武器，女护卫是最近这些年才提拔上来的近卫，并不了解其来历，但也知道，就算是最坚硬的海兽甲壳，都经不住这件诡异短剑的随手一刺……

        这恐怖的短剑，对每个追随异翅的羽民战士来说，都是极度恐怖的存在，女护卫从未见过异翅将其对准任何自己人，所以，她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本能感觉到无边的恐惧……

        这是汐月战神的专属武器，有着种种神秘的传说，女护卫只知道战神在寻找一根足够强悍的木杆，将这柄短剑做成长枪，而且，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显然，枪杆的材料也是女护卫感道恐惧的原因。

        异翅看着女护卫，眼神之中似乎有些别样的东西，更是令她心生不安，不过，异翅只是晃了晃手中短剑，又收了回去，随后像是很疲倦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道了一声：“出去吧，没别的事不要打扰我。”

        女护卫慌忙起身离去。

        偌大的宅邸里，只剩下异翅一个，怔怔望着天花板出神。

        随后，异翅从腰间掏出一枚形似果实的丸子，来回打量，突然抬起手，似乎要把这东西扔掉，随后，又颓然放下，喃喃自语：“第一颗果实，带走了我的孩子，第二颗，带走我的妻子，这第三颗，应该是来带走我的命吧？你们这些神神鬼鬼的巫师啊，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两天之后，枪杆被送到了异翅面前。

        异翅亲手将鳞甲犀牛尾和枪杆接合在一起，随后抬手一枪，枪尖爆发出一股庞大的气劲，隔空将天渚崖的府邸石墙刺穿，扎出一个十多米深、手指大小的破洞！

        这一幕，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护卫和士兵。

        异翅却是不为所动，只微微点头，淡淡道：“还不错。”

        有护卫小心地问：“大人，您终于拥有了一件合适的兵器，请问，你给它取名叫什么呢？”

        异翅想了一下，随口说道：“就叫它，狂犀奔命枪。”

        一众手下都有些疑惑，但也没人敢问。

        没几天，狂犀奔命枪的名头就传扬出去了。

        军队之中有那些老资历的羽民军官，知道异翅手里的短剑是鳞甲犀牛尾，自然也能理解“狂犀”这个名字的来历，却也说不清楚“奔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有问。

        而在羽民军队几大大军团之中，这柄长枪，慢慢就成了类似军旗一般象征，因为，从那一天起，异翅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沉默寡言，而在面对入侵首都乃至羽民族的敌人时，就会变得如同发了狂的犀牛一般拼命，就像这柄枪的名头一般，势不可挡！

        曾经的战神，强大而随和，无数次拯救了奥凡灵都和天渚崖，对城中的羽民平民和贵族一视同仁，是深受民众爱戴的守护神。

        自从他的妻子死后，守护神就变得和他手中的狂犀奔命枪一般，漆黑冷酷，面对敌人时，则是奋不顾身，悍不畏死……

        十年之后，正当年富力强的异翅，却已经成了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羽民，而他的功劳簿，又增添了厚厚的一大摞，记载着十年里上百次拯救羽民族的功绩。

        寻常的羽民士兵已经退役了两茬，因为羽民战斗力最强的年纪，也就十到二十年，除了那些不用每次都冲锋在前的军官，士兵们每年都有折损和换新。

        唯有汐月战神，过了这么几十年，依旧强大如故，只是面容上稍微老了一些……

        当然，战神也还是羽民，不是神店里祭祀供奉的神明，终究会老去的。

        这一年的羽民军队三大兵团——凌云团、飞云团、破云团也招收到了不少年轻力壮的新兵，而专属于异翅的近卫兵团“风神卫”，则招收到了最为精锐的年轻俊彦，其中，有一个年满十六岁的少年。

        就在东天元洲东海之上新一届海灯节开幕之际，一百零八岛和大大小小的散修门派在为新人弟子不足而忧心之时，羽民族风神卫的新人们已经通过考核，来到了异翅面前。

        异翅对这些弱小的羽民战士并没多少欣慰之色，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你们的职责是什么吗？”

        年轻人们满怀激动之情，望着崇拜已久的汐月战神，齐声高呼：“追随战神大人，守护羽民领土，扞卫风神荣光！”

        异翅不置可否地望着天空，半晌才道：“就凭你们，还不够，别以为通过考核就够了，你们还要经过半年的训练……去吧，跟随你们的老教官，在没有得到教官的认可之前，你还没有资格追随我。”

        说罢，异翅便转身离开。

        三天之后，教官向异汇报：“有三人被淘汰，另有一人告假回家。”

        异翅道：“淘汰的就不用管他们了，扔给三大军团，告假那个，怎么回事？”

        教官道：“家里来信，祖父过世。”

        异翅道：“我是说，他成绩如何？”

        教官道：“并不出众，但也不差。”

        异翅道：“这一次便不管他，如果还下次，便把他也扔到三大军团。”

        教官应是，异翅又随口问道：“这人叫什么？哪里出身？”

        教官道：“他叫烈云，是南方叶贝城下属的北部小村庄，离首都并不远……”

        异翅点头：“那个村子，我听说过……”

        随后，便不再过问。

        而那个名叫烈云的风神卫预备战士赶到家中的时候，他的祖父已经死了。

        他的父母正在操持葬礼。

        烈云的祖母几年前就已经过世，这次他被挑选入伍，进入奥凡灵都，本来也是光宗耀祖的好消息，可惜爷爷奶奶没能看到，烈云也是悲伤不已。

        至于烈云的父亲，也是悲痛万分，无精打采。

        处理完爷爷的丧事，烈云才将自己进了奥凡灵都最精锐的风神卫的喜讯汇报给父母，结果，父亲似乎还没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喜色，只有母亲惊喜不已。

        丧假不长，烈云还得赶回去继续训练，直到正式加入风神卫。

        等他走回，父亲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来，我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而是从奥凡灵都漂流下来的贵族私生子……这么说来，烈云也是……”

        烈云的母亲道：“这可是好事！儿子要是在首都当了军官，我们以后也能风风光光进城去的！”

        烈云的父亲却道：“首都又是什么好地方？贵族可以为了富贵抛弃残羽的孩子，烈云就算被认出来，也未必是好事……我该拦着他的……”

        烈云的母亲却道：“你是天生产的残羽，才会被遗弃，现如今烈云这么好的体格，将来肯定会被重用的，咱们也能过上号日了，你倒是叹什么气？再说了，如果人家因为烈云有出息，把你也认了，岂不是更好？我还有当贵族夫人的命呢……”

        烈云的父亲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可说不准，还还等着看吧。”

        烈云的父亲，就是异翅和凌雪儿的孩子，海潮生。

        而他们这一等，就是十年。

        对凡人来说说，十年的时光已然不短，海潮生和妻子在期待和忐忑之中，也慢慢地从十六岁孩子的父母，熬成了二十六岁青年军官的中年父母……

        烈云在风神卫中表现出色，跟随汐月战神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斗，解救了数不清的羽民百姓，成了异翅身边颇受重视的卫军官，也做过新兵们的考核教官，异翅却从来没有发觉这个颇有前途的年轻战士，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

        实际上，这些年来，异翅依旧是老样子，而跟随他的风神卫亲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还算顺手的仆人……

        羽民战士的实力，基本和东天元洲的凡人武者相当，便是到了顶级，也不过是勉强接近修仙者中的练气期之前，也只有少数巫师之类的，能够拥有接近炼气期初级阶段的法术手段，但无论是战士还是巫师，都远远不及修仙者，而像异翅这样的“超级强者”，几百年才出一个，在他看来，最精锐的护卫，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羽民也没多少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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