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暴雨来的猝不及防，鹿茁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这几日都没有联系母亲，暂且放下了家里一团乱麻，照常去了公司。

        她的内核并不算强大，但她擅长逼自己。

        因着还有这么大一摊家业需要撑着，既然她选择了不做吃喝玩乐的纨绔二世祖，那么这份辛劳，就是她该承担的。

        这世上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又想像只会撒娇撒痴的傻白甜真千金一样，只会购物，出门还迷路；又想享受君临天下的话语权。

        鹿茁翻着手上的公司报表，私人号码上接到陌生人的电话，随手按下接听键：“你好。”

        那边传来赵星源的声音，“姐姐。”

        鹿茁心里立即翻江倒海，短暂的大脑一片空白后，想起妈妈说的‘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只是像你父亲一样利益至上，所以理解不了这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不用体会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别挂，我只说两句话。”赵星源还以为姐姐将自己的号码拉黑了，所以今日特意借了同事的手机。

        而后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也只有他这样幼稚的人，才会搞‘吵架就拉黑’那一套。赵星源已经努力克服自己的幼稚，只是偶尔还会蹦出来符合年龄、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

        “姐姐既然享受了我年轻的肉体和灵魂，是不是偶尔也要给我一些包容度。我已经将大部分事都做的很好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苛刻，我也不是圣人。”

        鹿茁不知是自己的厌烦期到了，还是对他新鲜感过了，只有老夫老妻的疲惫感，只想快刀斩乱麻：“别纠缠。”

        这句话她第一次对他说的时候，他只觉得两个人天壤之别，不敢肖想月亮。可感受到她的温存后，让他退回起点，他一点也做不到了。

        “姐姐，我为了你才来的海城，一个人无依无靠，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喜欢的人。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被冷漠，会不会很恐慌？”赵星源是跟她撒娇装可怜，但鹿茁并不吃他这一套。

        “是我让你来的吗？还是我求你来的。你自己想来，现在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可能吗？而且你来海城，对我来说，有一点好处吗？你是为我提供人脉了，还是给我经济价值了，都没有。你只会拖累我。既然如此，你不来，我反而还轻松点。你对我来说，只是负担和累赘。你来海城，跟你去隔壁漂亮国，有任何区别吗？”鹿茁真的很累了，身心俱疲。

        她知道自己不该将一部分压力，转化到无辜的小奶狗身上，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哄一个人。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说的喜欢你，都是逗你玩玩。你当真干嘛？成年人不过逢场作戏，熟男熟女的游戏，真动心了是不是傻。”

        鹿茁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她心疼一个人的前提，永远是这个人对自己无尽包容与宠溺，为她付出了很多、乃至生命。

        她没那么强的道德感，更是从不给自己打造无形的枷锁。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可以为难别人，但千万别为难自己。

        “姐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应该好好练练自己的表达。我怎么舍得指责你，我总是恨自己没用，却不忍心说你半句，也不喜欢别人说你。”赵星源努力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在原地纠结到死。如果他现在走了，以后岂不是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可如果再苦苦纠缠，给她造成更大的困扰怎么办。

        “对不起姐姐，是我太没用了。可我一直在努力，如果你不想理我，我可以忍着不去打扰你，左右还像以前一样。等我做到了、配站在你身边时，还会去找你。但是你以后如果遇见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对你永远不遗余力。”

        “我有什么事能找你？你能帮我什么？你不麻烦我就很好了。我真的怕了你，沾上就甩不掉，你是狗皮膏药吗？”鹿茁低头，解下用簪子束起的发丝，将手指插进发丝里。

        心有千千结，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别扯淡了。只有小孩子才谈地久天长，长大了还不是各自婚嫁？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除非童话故事里。按照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深情，不出三个月，就会攀附上新人，到时候又是爱的死去活来了。也可能不到三个月，就直接无缝衔接。”

        她没有贬损他，甚至深情不是坏事。很多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法在一段感情里掏心掏肺。

        赵星源忽然就笑了，“好，我倒是真想看看，我是不是姐姐口中的，三个月就喜欢上别人。我觉得不会，但我们可以试试看，让时间证明一切。就算姐姐不喜欢我，我也会一个人喜欢你很久很久。”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既没有见一个爱一个，也不是她口中的对谁都深情。姐姐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长情。

        他不接受姐姐给他安的罪名，但接受姐姐审判自己的结果。

        “只是姐姐，我真的很想问，你真觉得我欠你的对吗？那我还欠你多少，你可以告诉我，我慢慢还。”

        “你现在安静的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鹿茁平静道。

        她觉得自己碎了，不想再让人来给自己补一刀。从前对徐毅然的丑态，是连她自己都恐惧的程度。

        她怕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又会变成死死纠缠，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像妈妈那样没出息的样子。

        “在我没有离婚之前，不能再因为你刺激徐毅然了，不然他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是我们俩都不能预料的。不管伤害你，还是伤害我，都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又是这一套，赵星源现在甚至分不清，这是姐姐的借口，还是真的。

        因为自己多次表达不在乎，有自保能力，姐姐也没有因此彻底跟自己割席。

        “姐姐，那我问你，你说我见一个爱一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想摆脱我，不用找这样的借口，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知道自己没出息，但我会管住自己。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说我到处攀附富婆，跟你朋友笑，是为了找下家，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鹿茁轻描淡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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