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澜本说“没受什么伤”。
可是阮江月的手摸过他肩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缩动却让他的话显得那么没有可信度。
阮江月蹙了下眉,只当没听到他说什么,动作很轻地将他腰带解开,衣襟拉开细细查看。
当瞧见他肩膀上的划痕之后,阮江月原蹙起的眉毛更加的紧拧。
相比于阮江月这些年见过的断手断脚、肠穿肚烂、半死不活的伤势来说,阮星澜的这些擦伤只能算是轻微皮肉伤。
但实在是范围太大——从肩膀到腰腹,整个前边身子有一半都是划痕。
那些划痕深浅不一。
浅一点的已经结了血痂,深一点的还没结疤。
这么大一片伤痕,在阮星澜那莹润光滑,健美好看的身前显得那般刺眼……
再加上他此时脸色实在苍白,虚弱不堪,更让阮江月心里揪着。
阮江月的手指小心地拂过那些伤痕,低声问:“这伤是你上兰涉山弄的,你是用内力帮那女子救命了,还是中毒?”
话落,她抬眸看向阮星澜,紧抿着唇瓣,紧蹙着眉毛,漆黑的双眸之中一片沉沉的打量端详。
片刻后她说:“是用内力帮她救命了。”
阮星澜浅笑低语:“聪明的姑娘……这伤不要紧,三五日就全好了,内息……好好睡一觉,再静坐调息几次也会慢慢恢复的。
不要担心我。
那个女子事关重大,救她一人可救千万条性命。”
阮江月如何不知道这个?
她唇瓣又抿了抿,将他的衣裳拉好,腰带系好,扶着他靠回了靠垫之上,“那你现在继续休息吧。”
将被子给他拉好,阮江月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我等你睡了再走。”
阮星澜微笑:“我是早上就歇下的,现在瞧着外面那般黑沉,应是入夜,这么说来我已睡了一整日。
腹中空空,怕是不好再睡下去。”
“那我让人准备吃的。”阮江月立即起身要往外走,又回头问他:“你吃东西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阮星澜摇头。
阮江月这才继续往外。
李云泽已经在院内候着了。
阮江月吩咐他将饭菜送到此处后,又回到床边,静静地捏握着阮星澜的手坐在一边儿上,垂着眼眸也不说话。
阮星澜打量了会儿她的神色,反手将她的手捏住,低柔问道:“你这趟出去不顺利吗?”
“没……虽有一点点小插曲,但是挺顺利的。”
“什么小插曲?”
“就是……”
阮江月沉吟了一下,将秦决那件事情随意说了两句。
阮星澜听后点点头:“你猜测的有理有据,多半就是白若雪和季长风他们见势不妙,所以给那些总兵传密信,企图把局势搅乱。
这事儿你也处理的很好。”
他笑道:“怪不得你父亲为你请封将军,你的确德才兼备,配得上这个位置。”
阮江月终于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阮星澜静静平缓地看着她,眼神温和,安静等候。
顿了片刻后,阮江月才说:“我很欢喜你在我身边,解决许多难解的麻烦,可你受伤我又担心懊恼。
我知道你定然是深思熟虑过,只能用内力救那女子性命,也只能去兰涉山冒险的。
你说的对,她一条命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非救不可,冒险也得救。
我也知道你应当没有骗我,如今的伤势养一养,内息调一调应该就会好了,可是、可是我就是难受。
我不喜欢你受伤。
我方才想,如果我在青阳关内一定不会让你一人冒险去兰涉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个受伤是家常便饭,还从不把皮肉伤势放在心上的人,我却见不得你受伤……”
阮江月开始时说的很慢很缓。
到后面越说越快,有点语无伦次,有点焦急,有点懊恼。
她说着说着甚至眼眶莫名发酸,连忙别开脸,手却又捏紧了阮星澜的手。
不远处的桌上烛火闪烁。
阮江月转脸的瞬间,烛光照进了她黑亮的眸子里,几分水汽那么明晰。
阮星澜心中也一片酸涩之意。
他握住阮江月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拥入怀中:“傻瓜。”
阮江月的脸颊埋在阮星澜那没有受伤的肩膀上,轻轻捏着他身前的衣服,将眼底湿气氤氲凝聚的几滴水珠擦在他那衣料上。
她弱声低哼:“我才不是。”
阮星澜笑起来:“嗯,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坚强太久了。”
她从小被人冷落。
后来遇到了阮嘉……阮江月跟在她身边,虽得到了许多从未得到的温暖,但因为阮嘉对府宅的不过问以及身子病弱。
阮江月早早就想独挡一面保护姑姑。
她也的确做到了。
她的心智被她所遭遇的事情和周围的人过早催熟。
以至于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强者位置,也下意识地觉得她自己理所应当承担更多的责任,保护身边所有人。
而他如今成了她身边亲近之人。
她也便觉得该保护好他,看他受伤便有自己保护不力的懊恼。
或许也因为心中喜欢深切,所以见不得他一点点伤。
阮星澜感叹自己成了她认可的身边人、重要的人,却也为她这样下意识的“强者心态”怜惜不已。
她是个姑娘家。
寻常姑娘家十九岁的年纪,若是长在府宅和睦,父母疼爱,兄弟姐妹关怀的人家,怕是个娇柔烂漫的性子。
可她却长成了将军,已经承担诸多寻常人担不起的重担。
阮星澜抱在阮江月身后的手臂不由收的更紧了几分,声音虽低柔,语气却认真郑重:“这次只是一点点伤,还有一点点内息耗损,都可以养回来的。
以后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不让你这般担忧。
还有——”
“还有什么?”
阮星澜笑着说:“饭菜送到了。”
“……”
阮江月默了默,额头抵在他肩头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情绪后,转身往外去接饭菜进来。
考虑到阮星澜不便起身,自然不能下床去桌边用饭。
阮江月便将盛放饭菜的漆盘放在桌上,又搬小方桌到床榻上来,而后再转身拿饭菜,一样样地摆上桌。
橘色的烛光打在她脸上,暖暖的。
也将她眼睫上,先前不曾擦去、眨去的水珠照的那般清晰。
阮星澜心中暗暗补充:还有就是,以后你保护别人,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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