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作为老纪检，经验之丰富在系统内首屈一指，翻看了手头的材料觉得有点难办，而且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不屑参与其中，但知道俞承伟面临的压力肯定比他还大。

        “俞书记，按照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想要拿下王矗的难度很大，所有出现问题的地方，都被王矗堵住了，即使一查到底，也有人出来顶缸。”

        俞承伟岂能不知，王矗这个人虽然胆大包天，但是人家也有胆大的资本，不说吧陇西经营的浑若铁桶，就是京城那边，某个中枢大佬都给他打来电话，语气带着些许质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不把王矗拿下，很多事情都推进不下去，再让王矗这么肆无忌惮，破坏了当地的政治生态，更是一个烂摊子。”

        王亮咳嗽一声，“俞书记，我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了，不如来一个破釜沉舟吧！就像是下棋的兑子，用我踢掉王矗，怎么想都不亏。”

        “你就别发扬风格了，明天我们去南渭一趟，那里去年留下的烂尾楼工程，和王矗有很大的关系，或许有意外的收获。”俞承伟可不愿意用王亮兑子王矗，他认为王矗不配。

        次日，秘书王梓明叫住了想要登车的俞承伟，“俞书记，您爱人的电话。”

        俞承伟不知道魏晴柔怎么会打公务电话，而不是打他的私人手机，拿过电话问道：“小柔，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但是电话里说不太方便。”

        俞承伟一皱眉，“再有一个星期吧！是家事还是公事？”

        “和你有关的，也和王矗有关，王矗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魏晴柔的话有点语焉不详。

        俞承伟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如果魏晴柔再因为某些原因劝阻他拾掇王矗，那他可就为难加坐蜡了，但他知道魏晴柔不会不知道轻重，“那行，我知道了，我回去的时候去京城一趟。”

        因为魏晴柔的电话，俞承伟耽搁了几分钟，前车王亮一行已经出了下榻的宾馆，然后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咣的一声传来，俞承伟的心就是一紧。

        王亮和三个纪检的工作人员受伤并不重，而且现场怎么看怎么像是意外，但是俞承伟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虽然没有上演渣土车的戏码，但这件事如果和王矗没有关系，他把名字倒过来写，当然了，王矗估计也是想吓唬吓唬人，真要要谋害一个次高级的国委，一个纪检的副书记，王矗胆大也没到这个程度。

        尽管受伤不严重，俞承伟也没让王亮再去南渭，而是勒令王亮等人住院休息，他则匆匆结束了在陇西的视察，返回京城后等着魏晴柔下班。

        魏晴柔回来后，脸色有些不善的看着俞承伟，“我听到消息，王矗可能鱼死网破，你要是继续弄他，他就把你的事情爆出来，别的不说，你这些孩子怎么来的虽然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老百姓知道吗？一旦曝光出来，对你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俞承伟乐了，“王矗真这么想的？这个人，还真有些草莽之气，玩不过就直接掀桌子啊！”

        “你以为呢？你在西北那大刀抡的谁不害怕？宁陵和凌川也就罢了，但是王矗的背景和关系网不是一般人，他自己把自己送进去之前，是有能力恶心你的。”

        俞承伟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更要把他拉下马，我想某些人和王矗打的是一个主意，就准备拿捏我在关键时刻用这一招对付我，我得让人知道，这一招对我来说没用。”

        在早年间，俞承伟因为和几女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预料到会有人觉得这是他的一大把柄，对此他早有万全的考量和对策，只是后来随着地位的水涨船高，这方面已经不是主要问题，没想到王矗之流居然想拿这个打击他，他只能说某些人想多了。

        魏晴柔见俞承伟老神在在，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她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京城出了个状况，现在还没有查实，是我妈私下跟我提的，让我转告你……”

        俞承伟听了魏晴柔的话，脸色几度变换，魏晴柔说的事情他上辈子知道，但是在公安部的时候，有他，有孔建勋和冉彩桦等人，他觉得已经吧隐患消除了，国安那边更是换了一波人，没想到惯性之大不可扭转，还是出现了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说你怎么说话都不高声，原来是这样。”

        魏晴柔白了俞承伟一眼，“现在的高科技多厉害啊！我之前都不敢打电话了，真要是被录下来，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徐远山知道吗？”

        “我妈说现在人都在控制范围内，但不知道是不是和外部环境有关，如果确定了这一点，很快就会收网。”

        对这种性质恶劣到极点的事情，俞承伟认为徐远山绝不会容忍，肯定会拿下一大批人，回想起某位副部长和王矗的关系有交集，他觉得或许可以把王矗也划拉进去，看看王矗还能不能顶住。

        俞承伟还是低估了徐远山的怒火，徐远山几乎是爆发了雷霆之怒，也是因为性质过于恶劣，除了几个人走了司法程序之外，有牵扯的都被归拢了起来，绝对要一查到底不可。

        孔建勋已经退下来了，俞承伟觉得这件事想要顺便把王矗拿掉，还非得找孔建勋不可，因为孔建勋和洪老总的关系更亲近，而王矗的那层皮，多少也有洪老总的几分面子在上面。

        “老孔，不是我非要拿下王矗，而是王矗已经过界了，咱们不说约定俗成的惯例，就是他起了这个心思就是不好的苗头。”

        对孔建勋，俞承伟没有藏着掖着，把事情大概说了说，孔建勋也极为重视，更知道俞承伟找他来的原因，都说有岭南，有申城等等的一帮一块，基本上都是梯队培养的形势，王矗虽然是后来转投过来的，但的确是他这边当中的中坚，下次换届很可能要更进一步的。

        “承伟，这个不是很好办，你也知道我退下来，这边就有点独木难支了，洪老总现在虽然不管事，但也要考虑身后事的，这一点，我看你可以跟徐远山勾兑勾兑。”

        俞承伟秒懂，到头来还得徐远山表态才行，而且是对洪老总表态，虽然徐远山在登顶之前也算接过了洪老总的衣钵，但毕竟在申城那边时日短暂，双方的融合没那么彻底。

        “我这边你放心，对王矗这种人我看不惯，但是拿下王矗，总要有个合适的由头，另外就是陇西的人事安排，这些你可以跟洪老总谈一谈嘛！”

        俞承伟讪笑几声，他都有点不敢去见洪老总了，因为就在前不久，他跟丁平打了一个配合，对来俊民一击必杀之外，还把洪老总的那位老乡也给拉下马，这是继孙伟力之后，延林又落马的一个一把手，再加上这次的王矗，在别人看来，好像是他在剪除羽翼什么的。

        事情难办也得办，俞承伟跟孔建勋分开之后，直接去找了徐远山陈明成破利害，徐远山倒是给力，没有丝毫的迟疑和俞承伟联袂去见洪老总，他深知不能让俞承伟偃旗息鼓，陇西那边他现在的确没有精力过多处理，如果再让冲锋陷阵的俞承伟三鼓而歇，那也是在打他的脸面。

        洪老总年逾九十，精神依然很好，现在虽然不管事，但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人故意给他说了，在徐远山和俞承伟说了一通之后，洪老总沉默了好半天。

        一个是他亲自送到顶端的徐远山，一个是他属意徐远山之后的人选，但是洪老总心里不舒服的地方是这两位都不是他圈子里的人，难免会有一丝隔阂。

        俞承伟和徐远山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迟疑，如果洪老总这里卡住了，虽然事情还能办，但关系可就要疏远了。

        但是俞承伟和徐远山显然小瞧了洪老总的格局，能在继往开来的时候打出甚至支撑起一片天地的人，洪老总的魄力好好的给俞承伟和徐远山上了一课。

        “王矗不仅要拿下来，而且要从严处理，否则起不到警示的效果，我看远山和承伟搞的那个巡视制度，还要继续加强，现在看来力度还是弱了些，牵头的要选一些自身素质过硬有原则的老干部，从上到下都梳理一遍。”

        俞承伟没来得及欣喜，就见洪老总眼神犀利的看向了自己。

        “承伟，有些事，远山不好替你遮挡，还是我来吧！我在京城的时间每年都不多，你把你家的几个小朋友领来我看看，像什么剑笙，剑萍啊！都领来。”

        俞承伟老脸一红，洪老总知道他的那些破烂事不奇怪，但是此番表态对他来说就很重要了，他的那些孩子如果在洪老总这里承欢膝下，试问谁还敢拿这事儿打击他？

        离开洪老总的家，徐远山拍拍俞承伟的肩膀，“今天过后，你这金身就算成了，本来我还想帮你一二，但我出面还真不如洪老总这一招，等王矗的事情过后，你多来京城走动，我这边需要一个参谋，外面的环境是越来越恶劣了，怎么应对，你的视野比其他人开阔。”

        回到家，俞承伟把面见洪老总的经过跟魏晴柔说了，魏晴柔狠狠的瞪了俞承伟一眼，“你说你，到头来还是要洪老总帮你这一把，也好，让孩子们去见见洪老总，多走动走动，我妈还有不到两年就退了，趁这个时间你也和洪老总等老同志加深一下联系，别做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举动，会令人寒心的。”

        俞承伟自己准备的招数用不上了，但也感激洪老总的回护之情，有洪老总这样间接表态，那些想拿他家事做文章的肯定会偃旗息鼓。

        “我知道了，我对洪老总他们一直都很尊重的，回头你也跟我走动走动。”

        在徐远山和俞承伟的合纵连横之下，王矗没抵挡多长时间就轰然倒塌，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有噩耗传来，赵家华的老婆婆生病去世了。

        对这个给他和赵家华当过“媒人”的老太太，俞承伟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怎么也要送最后一程，付佳怡坐月子无法乘坐飞机，俞承伟就叫上了剑鸣一起回到了宁西。

        老太太勤俭了一辈子，临去世之前也没糊涂，让赵家华不要搞那么大排面，按照宁西的风俗，给她雇个吹儿就行，所谓吹儿，就是唢呐一响那种。

        尽管赵家华没有想大肆操办，可是她的一些故旧，以前的下属还是得到消息赶来，等俞承伟和剑鸣抵达的时候，已经是老太太走了的第二天了。

        剑鸣主动的替下了母亲赵家华给奶奶烧纸，给吊唁的来客回礼，他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祖孙感情非常深厚，尽管老太太高寿离去，也敌不过这种伤悲。

        俞承伟也把自己摆在了儿子女婿的位置上，尽心尽力的料理老太太的后事，还得安慰赵家华和剑鸣，应对前来吊唁的宾客。

        吹儿乐队的哀乐中，俞承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有凌秀波等人的父母，也都是一把年纪了，看来今后这种事会陆续到来，生老病死不可阻挡，但要没有白活才行，他不禁在悲伤中思绪蔓延开来。

        “你和剑鸣坐飞机已经很累了，你去劝劝那孩子，先休息休息，晚上时间还长呢！”赵家华见俞承伟稍微闲下来后脸色疲惫，柔声的劝说道。

        “不用，左右也就是三天，怎么能都挨下来，反而是你，前前后后一个多星期也没正经休息过，赶紧去睡一觉。”俞承伟看着赵家华悲伤的脸膛，执意让赵家华去休息，“我可是把自己当成老太太的儿子女婿，之前不能在身边尽孝，此时总要尽一份心力。”

        赵家华握住俞承伟的手，“别这么说，咱们让老太太生前享福了，也就不需要死后的弥补，那她又享受不到了，这辈子没有亏心比什么都强，听我的，你去把剑鸣叫上，去后面休息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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