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蜀州,已经不是当年的蜀州。
如今的蜀州,几乎是景国最大的一座宝库,仅仅五年,在人口上和经济上就已经超过了作为都城的京都,谁知道五十年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一个国中之国吗?
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也是满朝文武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哪怕是他们在几年前一致决定,已经将蜀州送给了景王,但信誉算什么,一个国家需要的,永远都是利益。
那官员走到沈相面前,急促说道:“刚才在殿上,陈冲刺史说的话,丞相一定也听到了,蜀州如今如此富庶,朝廷必须收回蜀州啊……”
原本徐徐而行的沈相停下脚步。
他的眼神变的浑浊,看着他,问道:“魏给事中刚才……说什么?”
中年官员看了看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一定要从景王手里,把蜀州收回来。”
沈相疑惑道:“景王,景王怎么了?”
中年官员向他身边靠近了一些,提高声音道:“景国的蜀州,不能再落到景王手里了。”
沈相诧异道:“蜀州,蜀州又怎么了?”
中年官员:“……”
沈相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年纪大了,这耳朵就不好使了,魏给事中勿怪……,前些日子还想着,这把老骨头,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打算过几个月就向陛下请辞呢……”
中年官员陡然一惊,立刻说道:“沈相乃是朝中支柱,我辈官员的楷模,您要是离开了,还有谁能压得住这朝中的奸佞?”
沈相叹了口气,看着中年官员,说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虽说是利益至上,但很多时候,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下的良心。”
那官员张了张嘴:“沈相……”
“没有你口中的奸佞,便没有今日的景国,更没有今日的魏给事中。”沈相看了看他,腰背不再弯曲,眼神也不再浑浊,再次开口道:“陛下尚且没说什么,魏给事中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
沈相临走之前,又看了看他,说道:“今日站在朝堂的这些人,已经欠他太多了,不能再欠,再欠,怕就是要遭报应了……”
沈相离开之后,中年官员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舔了舔更加干涩的嘴唇。
沈相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他执意要针对景王,沈相不会帮他。
在这一刻,他终于深刻的意识到,景王,似乎比他认识到的,还要可怕的多。
可是,他也只是为景国着想,他有什么错?
他的脸上露出迷茫和彷徨,缓缓的迈动步子,一个人消失在宫门口的方向。
……
李易出来的时候,锅里真的炖着汤。
炖了好几个时辰的汤,味道非常浓郁,自从他发现他以前真是小瞧了明珠之后,就重新拾起了已经放下好多年的手艺。
她只是起点低,但是成长空间却非常大,大的超乎了李易的想象。
寿宁跑过来,委屈道:“我也要喝皇姐的汤,皇姐不给我喝……”
李易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皇姐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国家大事,需要好好补身体,我一会儿再煲你喜欢喝的汤……”
明珠喝的汤,自然是不能给寿宁喝的,倒不是因为她不需要,只是她现在才十八岁,最起码要再过上几年,李易心里的禽兽感和罪恶感才能打消。
忙完了她们两个的汤,还要忙些别的。
这一次离开京都,再回来的时候,就是陪明珠和寿宁回来看看了,不会这么的大张旗鼓。
所以,向来只进不出,只收礼不送礼的景王府,也终于大方了一会。
李易今日在府中设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宴,但凡他认为需要做个告别的,全都送去了请帖。
第一个登门的是刘一手,他刚刚巡查完京冀地区,走进这座小院之后,快步走到他的身前,脸上略有激动,“大人,您回来了。”
他当初还是县尉的时候,刘一手对他的称呼便是大人。
这一个称呼,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变过。
李易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一部尚书了,拿出点尚书的样子和气势……”
向来以铁面无私和刚正不阿示人的刑部尚书,此刻脸上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刘大有和曾仕春同时登门。
同是安溪县衙走出来的两人,在这几年间,联系自然频繁。
不知道怎么的,曾仕春居然也和两人勾搭在了一起,两部尚书,一位京兆尹,便已在国事院占据了三个席位。
刘大有和曾仕春刚刚坐下,李易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
“哈哈哈,李小子,认识你这么多年,老夫还是第一次占到你的便宜,今天把你府里藏的好酒都拿出来,老夫要喝个痛快!”
“小子,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可得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
薛老将军和马老将军罕见的统一了战线,没有比谁大谁小谁尿的更高尿的更远的问题,看样子是准备狠宰李易一顿。
李易笑了笑,说道:“几位老将军放心,今日我会亲自下厨,好好招待几位……”
李翰本来打算和端午偷偷摸摸的出去,被李易顺手抓了壮丁。
放眼整个京都,李易还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合格的烤鱼手,从算学院的湖里钓的鱼还新鲜着,酱料也不缺,就差李翰了。
董文允是和沈家、王家的人一块来的。
董文允是沈家的女婿,沈家算得上是一门二相,宫中又有贵妃,但王家的皇后生下了太子,也说不上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不过,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倒是一团和气。
再多的,便是李家的一些亲族,但也只有寥寥几位,卫良和杨彦州也同时选择在今天蹭饭,李易估计着他得找几个帮手,不然一次还真应付不来这么多人。
景王府今日从里到外,从主人到下人,都格外的忙碌。
魏贤站在景王府门口,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
他回去之后,又彻底的调查了关于景王的信息。
查到的结果,让他彻夜未眠。
他诗文无双,便是没有读过书的孩童,也能吟诵几句。
他的书法,每一个字,都能卖出天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书法是按照字卖的。
他已经达到了一个文人能够达到的巅峰。
他改良了刑讯之术,使得景国酷吏锐减,他献出蹄铁,创下天罚,使得景国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他以一己之力,退齐国使团,保存了景国的颜面,他创立算学院,开新算学,肃清了大批的朝中蛀虫……
景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商业,农业……,但凡魏贤能够想到的方面,都有景王的影子。
他因此被两朝帝王信任,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紫光禄大夫,成为景国开过一个唯一一位封王的外臣。
他也已经达到了一个臣子能够达到的巅峰。
这样的人,自是应该受到帝王的器重,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离开京都,便是五年之久。
魏贤很崇拜景王,甚至于五体投地。
朝臣对不起他,魏贤承认。
但蜀州,终究是景国的蜀州,不是景王的蜀州。
他将名帖递到门房的手里,说道:“劳烦禀报,给事中魏贤,求见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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