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凶狠地瞪着李鱼等人,突然向后一退,闪到纥干承基和罗一刀中间,这才戟指大喝:“把他们抓起来!”
太子和荆王手下的侍卫家将立刻一拥而上,将李鱼等人围在中间,众不良人忙也冲上去作势将其围住,坊正却抖了个小机灵,向太子身前一拦,水桶举在手中,一副忠心护主的形象。
只可惜他那水桶还没举起,来一个“手提红灯四下看……等车就在下一班”的英雄造型,就被太子爷很嫌弃地推到一边去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很惊讶,纥干承基和罗霸道也有些愕然,四人都将目光投向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得意洋洋地看向李鱼,眉儿一挑,眼儿一瞟,一副“你踢老娘一脚,老娘要你好看”的架势。
李承乾怒喝道:“还不抓起来?”
荆王李元则忙谆谆教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君五戒》,第一戒就是戒杀生,太子千万谨慎,莫要错杀好人!”
李承乾啼笑皆非,只好道:“十二叔放心,我将他抓起,自然投放牢狱,盘查余党,不会贸然杀掉的。”
李元则连连点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袁天罡等人听说不是即时就杀了,心中稍宽,此时不是为李鱼求情的时候,回头打听打听他究竟说了什么,惹得高阳公主指证,再想办法捞人就是了。
罗一刀和纥干承基也是同样的想法,四人便未说话,太子几个侍从上前摁人,李鱼等人也未反抗,就被一个个捆了起来。
长安县令何善光刚刚得到太子遇刺的消息,忙不迭正要亲自带人赶去护驾,才出府门,就见一群提桶端盆的不良人呼啦啦涌上门来,中间还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捆着四五个男女。
何县令见此一幕不禁愕然:“这是……救火呢?怎么还捆了人来,莫非不是走水,而是有人纵火?”
何县令咳嗽一声,端起架子,挺起胸膛,踏前两步,威严地道:“尔等……”
侍卫中一人迎上两步,右手一举,掌中一块腰牌,沉声道:“东宫门下办事,可是长安县令当面?”
何县令的胸脯立即塌了下去,点头哈腰地道:“正是本县。东宫……,却不知太子有何训示?”
那侍卫道:“这几人都是朝廷重犯,暂时羁押你县,另辟牢房,专人看管。无需你县审问,不是东宫的人,谁也不许传唤他们!”
何县令连连称是,忙叫捕快将李鱼等人押了过来。
李鱼和华林、刘云涛、康班主认识何县令,何县令却已不记得他们,而且何县令听了东宫的传话,也根本不想沾惹麻烦,只是命人迅速清理出一排牢房,把他们安排进去,着人重重把守了事。
“哐啷”,牢门一关,李鱼就苦笑着坐下了。
旧地重游,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他的罪名全因高阳公主指证,可李鱼倒不认为高阳公主会害他,大抵是小丫头被人踢了屁股,心中难堪,所以想折腾折腾他。再说袁天罡这位大高人也向他递过了眼色,定然不会坐视的。
只是,李鱼却未想到,因为这一番羁押,他却将错过一个极重要的时间,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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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行凶的黑衣人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们逃离修真坊后,迅速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分别散入四面八方的街巷。临近黄昏时刻,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东南面的升道坊。
这从西北到东南,等于是划了一条斜线,穿过了整个长安城。这个时间和地点也是特意估算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这个时间内赶到这里,就证明你期间没有被人抓捕过。
因为一旦被人抓捕,再拷问招供,对方再按供词来抓人,或者再派出派变者充当内奸,时间一定会比这晚,所以那位使槌的“带头大哥”就定了这么个苛刻的时间,介时不管是谁未到,所有人立即撤走。晚到者须得经过严格的考察,才有可能重新纳入麾下了。
灞桥,草北村,毗邻沁水。
这个村子许多人都是靠水行船营生的水手船夫,外来人多,本地流动人口也多,龙蛇混杂,不比寻常村落。
村东头有一座龙王庙,此地靠水吃饭的人既然极多,这龙王庙的香火自然也极是旺盛。
庙祝叫祝长生,上边还有个老道长叫一瓢。一瓢道长据说有九十多岁了,平时不大现身出来,除非重大祭礼场合,才偶尔露上一面,主持一下祭拜仪式,平时内外操持打理的都是祝长生。
长生庙祝是个大善人,但凡遇到灾荒战乱,流民失所,就开设粥场,赈济灾民,有些孤儿无依无靠,又无求生技能,明摆着早晚要饿死,他都会收留下来,将他们抚育长大。
孤儿有男有女,女孩子是不少养在庙里跟男人混杂在一起的,所以毗邻这龙王庙,旁边还有一个大院儿,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女孩子。祝庙祝请了些针娘、厨娘、舞娘时常来此教授她们技艺。
姿色出众、长得漂亮的,学些舞艺、歌艺,姿色平庸的便学些女红针线、烹饪厨艺,总之要叫她们长大成人后,得以有一技之长,能够养活自己,所以这龙王庙在此地名声极好,许多乡亲都说以祝庙祝的功德,百年之后是要成神的。
那使大槌的力士汇合了手下,悄然出东门,离开长安城,便再度分散开来,前往草北村。在草北村前面的一个镇子汇合后,这才一起出发,此时他们的衣袍已经又是一换,变成了普通的村民了。
路过一条小河时,河边用木棰浣衣的妇人中便有人谨慎地查点了他们的人数和行色,然后便有几个光着脊梁在河边玩耍的孩子向村里跑去。
再往前去,还未到村口,村口老槐树下做针线的几个小娘子中便有人先行看到了他们,村口树下和泥巴的孩子中也有人不着痕迹地离开,消息无声无息地传进了村中龙王庙。
等那一行人进入村中,警戒已然完全解除,看不到一丝紧张戒备的异状。
一行人进了村,便四散离去,其中只剩下三个人继续前行,穿过村子,到了村东头的龙王庙。
三人进了龙王庙,先向龙王上了香,便闪进了庙后。
庙后是一瓢老道长清修的所在,十分的冷清,几无外人可以到达这里了。
院中一棵大枣树下,一个白衣劲装少女坐在那里,正在喝茶。
在她旁边的石桌上,除了一个茶盘,上置茶壶茶盏,就是一口剑,看来是刚刚练了套剑法,额头微见汗迹。
进来的三个人到了她的面前便站住了,姑娘抬头,秋水湛湛,往三人面上一扫,问道:“可有人手折损当场?”
她没有问三人刺杀是否成功,只看三人神情,她就知道必然失败了,莫如问一问自己的人手有无折损更实际些。
这姑娘,自然就是杨千叶。而对面那三人,却是祝庙祝、冯二止,当然也少不了墨白焰墨总管,使大槌的那个人,就是他。
祝庙祝道:“殿下放心,我们计划周密,并无折损!”
杨千叶松了口气,这才问道:“为何失败?太子的行踪你们应该早就探听明白了,他身边有多少侍卫,实力如何,也该很清楚才对。”
墨白焰叹了口气,道:“是!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太子身边突然多了两个高手,殿下一定想不到,他们是谁。”
杨千叶挑了挑眉,冯二止苦笑道:“一个是纥干承基,一个是罗霸道!”
杨千叶呆了一呆,失声道:“他们……怎么会……”
冯二止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攀上了当朝太子。罗霸道不用说了,原本只是一方大盗,能有这样的机会,对他而言,正是求之不得。就算纥干承基,当初想跟着李孝常起事,也不过图个从龙之功,现在能归附国之储君,不用豁出命去冲锋陷阵,便有一样的功劳,也难怪他肯为了保护太子,竭死与我等一战。”
祝庙祝叹道:“其实即便如此,我们计划周详,也有成功可能的。谁料到,其他食客当中,亦有一个年轻人插手,身手不凡,阻碍了我们的行动……”
墨白焰幽幽地道:“那个人,是李鱼!”
此言一出,杨千叶登时呆住。
墨白焰和冯二止也不再言语,三人静在那里,只有风拂过枣树叶子的声音簌簌作响。
祝庙祝先前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他们和护卫太子最卖力的那两个高手相识,此时再看他们脸色,忍不住问道:“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墨白焰心道:“何止认识,若非我家殿下心怀家国天下,这人早就做了她的乘龙快婿,我们须得侍候的新主子了。”
杨千叶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原来他也在那,有此人在,行动失败,便不足为奇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千叶公主殿下这句话说的好不沮丧,看来一次次因李鱼而造成的失败,早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阴影。
其实这次刺杀太子李承乾失败,李鱼所起的作用真的不大,但一听他也在场,杨千叶却是马上觉得失败才是正常的了。
通常,一个人认了命,认定某个人就是她命里的克星时,才会是这个德性。
墨白焰有心反驳,可精心策划的刺杀失败了,他心中沮丧的很,却是没有兴致反驳了。
上次刺杀太上皇李渊虽然失败了,但却因此启发了杨千叶和墨白焰、冯二止。如果太上皇被刺杀,刺激的是那些不满忠于李渊的旧部,李渊是“禅让”,父子交班,就算他们不满,也就忍了,可若太上皇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却不会善罢甘休。但刺杀失败后,再想故技重施却难了。
然而,循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若能刺杀太子,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既然不能从上一辈上挑起乱子,从下一辈上挑起乱子,一样行得通。
太子是国之正统,但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帝独宠李泰。如果太子被刺,受惠的人唯有李泰,嫌疑人最大的也是李泰。介时群情汹汹,李泰必然完蛋,最起码他不能再赖在京里不走,必然会被皇帝赶去封地。
如此一来,其他皇子必生争嫡之心,这天下想不乱都不成。而他们所需要的契机,也就是一个“乱”字。只要天下乱了,他们就有机可趁。
墨白焰把这个计划分析给杨千叶听,杨千叶深以为然。为此,她不惜动用了墨白焰这些年来为她苦心培养的心腹力量。
草北村龙王庙这些被收养的孤儿男女,俱都是墨白焰为少主复国积蓄的力量,类似的力量一共十三支,分别安排在全国各地,除非万不得已,杨千叶本不想动用他们。
杨千叶与李世民同辈,太子李承乾算是她的外甥,虽然两人也才差着几岁年纪,但她是货真价实的长辈。而且李承乾不比李渊,李承乾生得晚,大唐立国时还是幼儿,并没做过对不起大隋先帝的地方。基于这两点,杨千叶才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在此等候消息。
谁料,计划周详的行动,终究还是失败了。更糟糕的是,墨白焰语焉不详的一番话,更加重了杨千叶的心理心影:李鱼就是她命里的克星,在他在,诸事无成!
杨千叶蹙起了秀气的眉,苦恼地道:“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我要如何,才能避开这个……人!”
杨千叶险些脱口说出“这个冤家”,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这么说有些暖昧,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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