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一记马屁结结实实地拍了出去,倒把人群中的杨千叶也吓了一跳。
他居然也在?
杨千叶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她被李鱼坑,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只要李鱼在,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败,败得一塌糊涂。
李世民虽然常常求谏,对于如此清新脱俗的马屁,一样照单全收,笑纳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对李鱼有所表示。经过这么久的小心维护,父亲与他之间的芥蒂终于消融,李世民现在的眼泪可不是假的。
背在肩上很久的负担终于卸下了,被杀者李建成、李元吉的生父、被迫禅让皇位给他的太上皇,终于和他尽释前嫌,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高阳公主眼珠儿一转,站起身道:“皇爷爷,我父皇知道皇爷爷喜欢吃鹿肉,喝鹿血,今日狩猎,特意为皇爷爷猎鹿,追逐时还险些被一头黑熊给伤了呢。”
这话也就她可以说,李世民已经下过封口令,不许提及今日遇刺的事,与之相关的事也就成了禁忌,说不好拍马屁就拍马腿上了,旁人顾忌多,不敢说,但高阳一个少女,又不似皇子国戚、文武大臣多牵绊,顺口就说出来了。
李渊听了,嗔怪地对李世民道:“世民,你如今已经是皇帝了,一身干系天下,哪能如此冒险!”
李世民忙道:“父亲自然不虞没有健身精品服用,但儿子亲自采用,方显孝诚!”说到这里,李世民扭头瞪了高阳一眼,却未见其中有严厉呵斥之意,反而颇有赞许之意。
李渊非常高兴,道:“既然猎了鹿来,鹿血还不呈上?”
梅花鹿和马鹿的血液,乃是名贵中药,在古代更是宫廷贵族、达官显贵甚为青睐的一种珍品,被称为仙家服食之丹方。今天李世民还真猎了几头鹿,其中还有活着的,这边马上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托着食盘,盛着两碗鹿血上来。
李渊和李世民各取一碗,李世民双手捧碗,候父亲服用完毕,这才把鹿血凑到唇边。
一碗鹿血灌下肚,先前又有好酒为佐,父子二人登时满面红光。
李渊兴致大起,朗声道:“取琵琶来!”
罗玺罗主簿马上夺过一只琵琶,双手托着奉上,李渊取在手中,手指一划,一首欢快的乐曲便在他指间跳跃而出。
李世民站在一旁,已多年未见父亲如此欢脱,笑得合不拢嘴。
皇后长孙氏看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忙举步上前,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向公公那儿呶了呶嘴。
李世民这才会意,忙抖肩摆胯,击掌踏歌,随着父亲所奏的音乐舞蹈起来。
李泰的情商比起乃兄皇太子李承乾可高了许多,马上随之应和,李承乾不甘示弱,忙也加入进去,众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哪有呆站的道理,急忙纷纷起身,加入了载歌载舞的行列。
这一歌舞起来,高阳小公主可是乐不可支。
平素她最讨厌参加宫廷宴会,现场太过沉闷和仪式化,她不喜欢,但此时这样的歌舞,却是喜闻乐见了。
高阳小公主赶紧拿毛巾擦了擦手,也蹦蹦跳跳地加入了舞蹈的行列。
有些人身体协调性极好,哪怕身材痴肥,跳起来也是有模有样,极富韵律感。有的人则肢体僵硬,舞蹈起来非常难看,大有群魔乱舞之势,但这也使得现场更具趣味了。
高阳公主舞蹈两匝,一转眼瞧见李鱼正呆站在角落里,立即笑盈盈地向他跑过去。
此时,两厢乐师在罗主簿的指挥下,已经随着李渊的乐曲伴奏了。
只是,伴奏就是伴奏,不能喧宾夺主,有些乐器就用不上了,所以有些乐师也跟李鱼一样,都停在那里。
高阳公主跑到李鱼身边,拉起他就往回拖。李鱼不太敢较力,被她拖下了场。高阳向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一起舞蹈。李鱼好在有着这一世的记忆,尚会一些舞蹈,忙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时,人头攒头,大帐中欢歌热舞,十分的热闹。李鱼一边跳着舞,一边寻找杨千叶的行踪,待见杨千叶正悄悄靠向抖肩舞蹈的李世民身边,不由吓了一跳,立即一个滑步,切到了她的前面。
杨千叶并没有舞蹈,她端着一盘瓜果,佯作要送往主席,又因众人歌舞,所以躲闪前进,实则是想靠到李世民身边,孰料李鱼突然插到前边,一边舞蹈着,一边瞪了她一眼。
杨千叶心中那个气啊,虽然她也知道,李鱼如今是官,可是看到了她,居然没有喝破她的身份,显然是有维护之意。但李鱼偏偏又来坏她的事,杨千叶如何忍得。
杨千叶向左闪去,李鱼立即踏步向左,杨千叶又向右闪去,李鱼立即踏步向右,杨千叶托着瓜果,突然一个疾旋,就想绕过李鱼,李鱼情急之下,干脆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杨千叶措手不及,瓜果盘子落地,上边的蒲萄、哈蜜瓜片,都滚落一地,被那些兴致盎然的达官贵人们踏烂了。
大家虽然都在各自舞蹈,高阳却分明是把李鱼当成舞伴的,你进我退,我进你退,扭腰抖肩,自得其趣。李鱼突然一个滑步,跑到了杨千叶前边,高阳失去了舞伴,便跟了过来。
一瞧李鱼拉起了杨千叶的手,高阳公主以为他是想跳踢歌舞,马上雀跃向前,一把拉住了李鱼的另一只手。然后空着的手一抄,将旁边李靖大将军的手牵了起来。
片刻之后,大家各自的舞蹈就变成了集体踏歌,一群人手拉着手,脚步踢踏,将抱弹琵琶的太上舞李渊围在中间,绕着圆圈,跳起了踏歌舞。
杨千叶有心想要摆脱,奈何李鱼的手跟钳子似的,牢牢地扣紧她柔软的小手,杨千叶几番使力想要挣脱,都摆脱不得,反而险些乱了二人的舞步。
等到一曲结束,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上前扶住尽兴的李渊归座,杨千叶趁机靠近的机会便消失了。
皇帝身后有高手侍立,此时上前,手无寸铁的杨千叶是很难得手的。而距皇帝秋狩结束,尚有两天时间,在这两天内,她是不会暴露身份的,而杨千叶也料定李鱼不会举报,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放弃了即时发难。
李渊归座,马上举杯,皇帝与众臣应和,大家都满饮了一杯。
太子李承乾眼见小妹高阳还未按他嘱咐向父皇进言,趁她笑盈盈地向这边望来时,急忙向她丢了一个眼色。高阳先是一怔,接着吐了吐舌头,向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脸。
李承乾看在眼中,简直是啼笑皆非。
忘了!看她表情,自已如此在意的一件大事,竟是被她忘在脑后了。
高阳公主向李承乾歉意一笑,旋即盈盈起身,朗声道:“父亲,今日遇黑熊,亏得鼓吹令李鱼用锣惊吓了那熊,才避免父亲受伤。方才咄宓右卫大将军舞蹈一曲,皇爷爷都有赏呢,父亲是不是也该给李鱼一些赏赐呢。”
李世民此刻心情极好,尤其一碗鹿血下肚,更是有些兴奋,闻言也不恼,只打趣笑道:“高阳,鼓吹令是朝廷命官,不需要你来为他进言吧?”
高阳公主道:“人家与李鱼却是旧相识呢,替他打抱不平而已。”
李世民大笑,道:“好!那为父就效仿你皇爷爷,也赏赐他金锭、丝帛。”
高阳道:“父亲莫如给他换个官职。”
李世民脸色微微一沉,稍稍加重了语气:“高阳,朝廷官职,岂能轻率,你一个女儿家,莫要胡言乱语。父亲,请再吃杯酒!”
李世民说完,就向李渊敬酒,高阳顿足道:“父亲,就是先前授官草率,女儿才向父亲说起呀。”
李渊按住了李世民的酒杯,笑眯眯地看向高阳,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高阳赶紧道:“皇爷爷,你在所不知,这李鱼,本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因为义行,所以加官。但是,李鱼不擅音律,却被分到了鼓吹署做官,李鱼常常担心才不匹配,所以很是惶恐呢。”
李世民呆了一呆,道:“李鱼不擅音律,却被分到了鼓只署?”
高阳点头道:“是呀,其实呢,李鱼他懂建造的,他的建造之学十分高明,于音律上,却只是略知一二。”
李世民沉吟道:“这样么?”
他睃了李鱼一眼,道:“这样的话……”
高阳抢着道:“父亲,钦天监观天望气的灵台自魏朝时沿用至今,早已破败不堪,灵台上的诸般仪器业已诱蚀严重,不是正要重建么?不如叫他去修建灵台啊,有功则赏嘛。”
高阳公主一句话,方才还无比期待可以脱离苦海的李鱼心头突地一跳,想哭的心都有了。在鼓吹署,他好歹还能混一阵子,修灵台?建筑设计方面,他懂什么啊?
可这时候难道能扑出去,哭天抹泪儿的说自己不懂建造?
李世民抚须一想,睨了李鱼一眼,道:“李鱼,你真懂建造?”
李鱼硬着头皮,欠身道:“臣……臣于建造之学,还是明白的。”
李世民点点头,道:“好!明日,你便去钦天监,负责建造灵台吧。”
李鱼像含着个苦瓜似的躬身领旨。
高阳公主这才笑眯眯地瞟了一眼太子李承乾,道:“父亲至孝,为祖父猎鹿!女儿也想为父亲大人尽一尽孝道,就让女儿去督造灵台吧。”
李鱼含着一口苦瓜刚退下来,一听这话,差点儿吐血。
你个妙龄公主,干涉我的任职已经极为不妥了,亏得皇帝今儿高兴,顺口就答应了。你这又主动请缨,要去督造灵台,你这是去当监工吗?你爹会怎么想啊,你这不是坑人么?
李世民果然有些警觉,扫向李鱼的眼神儿也有些冷下来,目中饱含威胁。
李鱼心中叫苦:“冤枉啊,我根本没打你女儿主意好吗?她毛都没长齐呢!”
李世民微微沉下脸来,断然道:“女儿家岂可担理政务,不可!”
高阳公主撒娇道:“父亲,人家是想尽一尽孝道么。”
李世民直截了当地道:“不行!此事休要再提。”
高阳道:“皇爷爷,你看我爹啊。”
李承乾又不傻,如何还不明白高阳为自己营造的好机会。他却没有察觉,高阳如此别出心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不想直接为他开口,从而得罪魏王李泰。
修一本书,造一座建筑,在后来世界,并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那政治意义就太大了。魏王李泰处心积虑,求得皇帝许可,得以建文学馆修书,那就是极丰厚的一笔政治资本。
而李承乾若能督建观天望运的灵台,那也是莫大的功劳。尤其是,负责督建这样的重要工程,无疑等于皇帝为他的太子身份做了一次背书,再次向天下确认,他是继续人。
试问如此敏感之事,从小长在皇帝,深谙其中利害的高阳公主岂肯明着帮他开口。不过,高阳公主在李泰和李承乾之间,明显更倾向于李承乾多一些,还是帮他制造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李承乾若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那这个太子也就真的不用干了。他马上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高阳,莫令皇爷爷和父亲烦恼。父亲,这灵台,儿请旨督建,儿是长子,高阳的一番心意,儿子代劳就是。”
李世民顺水推舟,道:“好!那就由太子代劳吧,高阳归座吧。”
高阳公主嘟起嘴儿来,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气鼓鼓地坐下。
李鱼正琢磨自己与袁天罡、李淳风两位大仙有点交情,看看这建灵台一事能否糊弄过去,一听说太子督造,心中只道:“完了完了,这回想蒙也蒙不过去了。”
人群中,魏王李泰也是心中一沉,刚刚回过味儿来。李泰暗自叫道:“糟糕!建造灵台的事,怎么叫他抢了去!我于府中设馆,广揽天下人才,本是一桩极好大事,可以营造出父皇属意于我的模样,如此一来,可就全然抵消,不见影响了。”
李泰阴冷地瞟了李承乾、高阳和李鱼一眼,心中狐疑:“这只是太子适时抓住的一个机会,还是他们联起手来做和一场戏?莫非高阳和李鱼,乃是太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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