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刻意削弱沈如晦的力量？萧忆突然觉得这可能性很大，历史上有那样多的功高盖主，兔死狗烹……

        “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指使这一切的人，他们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萧忆的声音不大，站在几丈开外的狱卒长听不到，但甄琬能听到。沈如晦会说这样的话，定有他的用意，萧忆这般赤裸裸的质疑，是否会惹他不快？

        甄琬有些担心。

        “他们会的。”沈如晦回答道，像安抚，又像承诺。

        萧忆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沈如晦道：“昨夜里为了抓凶手一夜没有休息吧？你和你娘子看上去都很憔悴，先回府里休息吧，今日就不必来了。”

        萧忆闻言，立刻从一个正义感爆棚的战士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沈令君，果然认出了甄琬的身份么？他甚至没有责怪一句，还关心他们二人的身体。

        “是……”萧忆听到自己干巴巴的说着，“我一会给高少卿告个假。”

        按照大理寺规定，大理寺卿、少卿以下任何官员要告假，都必须获得少卿高大人的亲口同意。

        “呵，不必了。”沈如晦摇摇头，“直接回去吧。”

        萧忆又暗骂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沈令君都说了让自己回去休息，他还跟高少卿告哪门子假？难道他还能大过沈令君？

        “是是是。”萧忆不住点头，“下官退下了。”

        他悄悄朝甄琬打了个手势，带着她出了大理寺。

        两人坐上了返程的马车。尽管他们精神上都很想跟对方探讨下夜里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但两人的精神状况已不是很允许了。

        在马车上已昏昏欲睡，二人下车回府，进门后，萧忆竟是难得的亲手将大门的门栓拴住。

        尽管天色尚早，李子已经起来打扫院子里的落叶了，环儿正端着热腾腾的细米粥从厨房出来。

        萧忆和甄琬看到眼前的场景，身心都放松下来。

        数个日日夜夜的煎熬，今天终于结束了。

        这间坐落于城中央的小宅子，正是他们温馨的归宿。

        李子和环儿虽知道二个主子是在外办公事，但此时见到二人归来，还是都很高兴。尤其是环儿，那是从来没有离开过甄琬这么多天的，别提多想念了。

        萧忆和甄琬简单喝了些粥，洗漱下，便倒头睡在了一处。

        这一睡，再醒来时，已到了下午。

        甄琬再睁眼，才发现她没有回自己的房，而是跟萧忆睡了主卧。她暗骂自己两句，这几日在国子监，两人都睡一张床，搞得她回了家还没调整过来。

        萧忆倒是睡的比她更沉，听她闹出了些动静，才迷离的睁开眼。

        甄琬看着萧忆的睡颜，突然觉着有些陌生。以前哪一天不是她还没醒，萧忆就起床离开了？

        眼见着萧忆越来越清醒，还在揉眼睛，甄琬只觉一阵难为情，忙抢着穿了衣裳起身。

        丰富的菜式早已给二人准备好，两人起床后一同用膳，终于还是用案子的话题打破了这奇怪又安逸的平静。

        沈如晦叫萧忆停手，不要继续查下去了。

        萧忆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最先的设想和判断。

        “皇帝？功高盖主？”甄琬沉吟片刻，“嗯，虽然我也觉着沈如晦权势滔天，但从他的为人能感觉出来，他是谦逊君子，自然会很注意这一点的。从他能独自南下来看，皇帝应该没有对他过多设防。”

        萧忆顿时不满道：“既不是皇帝，这普天之下，还有敢和他沈如晦作对的人吗？若真是政敌，何不趁此机会铲除对方？”

        “证据都死了，还如何铲？”甄琬反问。

        她这样一说，又让萧忆忍不住后悔起来。如果他行事再谨慎一些，或者用人时多嘱咐几句，会不会就有不一样的结果？

        甄琬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又道：“不过即便证据还在，也不一定能扳倒对方。你要知道，朝堂斗争到了沈如晦这个层次的，可不是一两个案子能有大改变的。”

        若是放在两人刚成亲时甄琬说出这番话，萧忆定会想也不想就笑她女子也议朝政。但如今他已知甄琬不是普通女子，也看出甄琬在许多方面都有超过普通男子的智慧。

        “可是……”他有些迟疑的看过去，“这样草草结束，你不觉着还让犯人逍遥法外不好么？还有个内奸没有抓到呢。”

        甄琬放下碗，说道：“如果沈令君当真如传言般是位真正意义上的君子，我相信这都是暂时的。政治斗争都是长线的，尽管这个案子没能彻底揪出幕后黑手，但你必定破了案子，就必定为他争取了优势，迟早有一日，凶犯会被绳之以法。至于内奸，我觉得……你不必太忧心，沈令君卿定会采取行动的。”

        萧忆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沈如晦的决策，但又一直担心甄琬会像上一次般再朝他摔一次茶盏，怪他没有追查到底。

        没想到，甄琬比他还要清醒理智。

        “琬妹，我太心悦你了。”萧忆说道。

        “哦。”甄琬敷衍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汤，这才反应过来“心悦”的现代意思，顿时呛住……

        “咳，咳咳……”

        “琬妹，琬妹我知道你高兴，你别激动啊！”

        “激，咳咳……激动个，咳……头！”

        ……

        萧忆正式上任后，他的休沐日——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假期——每个月只有两日。今日本是还没到的，但被沈令君特批一天假，萧忆和甄琬都放松的休闲一日，将精神和身体都调整了过来。

        “也不知道明日去了宫中会是怎么个样子。”到了晚间，萧忆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应该会正式对外公布抓到凶手了吧。”甄琬说道，“你这次还挖到了凶犯作案用的工具和带血的外衫，不会有人再质疑了。还有别忘了给王飞英那个小胖亲戚洗清罪名呀。”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把后面要处理的事一一分析清楚，萧忆才安心歇息了。

        第二日，他按时到了大理寺。果真见了张贴在外的告示——两则告示。

        一则讲得是国子监杀人案已被大理寺萧评事侦破，凶手是教书先生李阳与学子王异，国子监正式解除禁闭；第二则，则是大理寺少卿高明远因玩忽职守、失职渎职而被撤职，贬为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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