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朵看中的青花瓷瓶，是一个高十寸左右的青花折枝花果纹梅瓶，梅瓶上落满了灰尘，看不仔细，但她就是莫名觉得这件瓷器好看，气韵不一般。

        周焱看到这件瓷器，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想要？”

        林书朵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她也不确定这个东西值不值钱，所以还没决定要不要，“还是先看看吧。”

        周焱点点头，随后问售货员：“这个瓶子我们能不能看一下？”

        售货员是个有点年纪的大婶，正戴着老花镜，手上飞快地织毛线。

        大婶的性格应该比较和善，因为听到周焱这样问，并没有像其他售货员那样一脸的不耐烦，或者是直接翻白眼赶人，而是说：“你自己拿吧，可仔细着点，要是磕了碰了，不买也得买了。”

        林书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营业员，立刻笑着点头，“放心吧，婶子，我们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你为难。”

        梅瓶根本没有放在货架上，而是随意地放在地上的一个角落里，角落里还杂七杂八堆了不少其他东西，把梅瓶掩盖了一半。

        梅瓶的待遇这么差，可想而知它在这个旧货市场里的地位很低，连粗陶烧的碗盘都不如。

        估计是在这个提倡艰苦朴素的年代，既没有人敢买回去当摆件，而买回去装东西又不够实用，所以无人问津。

        大概就像人一样，明珠蒙尘，生不逢时。

        林书朵心里一面为梅瓶抱不平，一面觉得这真是个捡漏的好机会，越不被人看重，她花的钱就越少。

        周焱蹲下来，把角落里的东西顺了顺，然后小心地拿起瓷瓶给林书朵看。

        林书朵从包里拿了一块手帕出来，准备擦擦梅瓶身上的灰尘，周焱摇了摇头，“白色的手帕弄脏了不好洗。”

        然后拿起自己的衣角，擦起了梅瓶。

        林书朵：“……”这样好像也没毛病，毕竟灰扑扑的衣服好洗。

        梅瓶身上的灰尘擦干净，林书朵就着周焱的手认真看了起来。

        梅瓶整体的器型小巧雅致，瓶身上的青花纹饰色彩浓艳而晕散，层次分明，并且能看出有明显的结晶铁斑。

        看完之后，林书朵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然后跟周焱对视，“应该是个好东西。”

        周焱垂下眼睛，“嗯，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下来。”

        林书朵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周焱摇头，“不会，就说买回去装东西的。”

        周焱举着手里的梅瓶问售货员：“婶子，这个瓶子怎么卖？”

        售货员的眼睛恋恋不舍地离开手里的毛线，抬手扶了一下鼻子上的老花镜，“这个瓶子啊？五毛钱！”

        “五毛钱？”林书朵觉得有点贵，毕竟这个瓶子现在是被当成日常的生活用品来卖的，跟普通的瓷碗、瓷杯子没什么区别，而一个瓷碗才几分钱。

        售货员大婶点了点头，对林书朵的反应并不奇怪，因为其他问过的人也是这个反应，觉得贵了。

        凭良心说，她也觉得这瓶子卖五毛钱有点贵，可价格都是领导定的，领导随口说多少钱，她就得按多少钱卖，至于能不能卖掉，那不是她的事。

        这瓶子刚来时还摆在货架上，后来实在卖不掉，又占货架的地方，才塞在了角落里。

        售货员点完头又继续织毛线，丝毫不关心他们买不买，反正买不买她都拿那么多工资，对她没任何影响。

        周焱看林书朵皱着小脸，忍不住勾了勾唇，没想到小姑娘还会精打细算，这时候五毛钱捡漏确实算贵的，但难得她喜欢。

        而且以后如果政策能变好，这瓶子的身价根本不是五毛钱能衡量的，如果政策不变，那就给林书朵当个心爱的玩意摆着看，也算是物尽其用，总比摆在这里吃灰强。

        林书朵还打算试试还价，没想到周焱都已经付钱了，她鼓了鼓白嫩的腮帮子，觉得自己的对象有点败家。

        从旧货市场出来，已经到了中午。

        林书朵早上就喝了一碗麦乳精，逛了一上午，肚子已经唱起了空城计，周焱带她抄近道到了国营饭店。

        今天的菜都是周焱点的，林书朵发现除了红烧肉，没有一样跟那天她请他和陈进勇吃饭的菜一样，连主食都没有点米饭，而是换成了馒头。

        敢情是醋劲还没消呢，林书朵有点想笑。

        她指了指红烧肉，“为什么还要点这个，这个那次不是也吃了吗？”

        周焱抿了抿唇，“因为你爱吃。”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林书朵每次来国营饭店吃饭，几乎都要点这道红烧肉，他不能因为自己心胸狭窄，就不点她爱吃的。

        两人吃完饭，林书朵又买了几个大肉包子，用油纸包成两份，然后跟周焱去了县医院。

        整个县城不大，可是靠两条腿走路，还是会费不少时间，尤其林书朵走路还慢吞吞的，而周眼迁就她的速度，两人自然走得像是散步。

        到了县医院，林书朵先去找刘大夫，把买的大肉包子拿了一份给他。

        要是没有刘大夫帮忙，她肯定考不上村医，所以刘大夫是她的贵人。

        上次来见刘大夫，还是她考上村医后，过来给他报喜，一晃过去好几个月，林书朵想来看看他。

        刘大夫性格很固执，林书朵给他买那些零食，他一概不要，说自己不吃那些东西，给他买烟酒，他也不要，说伤身体。

        每次拿了东西来看他，刘大夫都让她带走，两人你推来我推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架。

        所以她这次干脆给他买几个肉包子，不吃零食，肉包子总吃吧。

        果然，这次刘大夫总算没有追出来老远，非要她把买的东西拿走。

        从刘大夫办公室出来，林书朵路过住院病房，突然间，一个病房里传出来一阵破口大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年轻的护士哭着从病房里跑出来。

        林书朵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让人听了有些反胃，她抬眼瞟了瞟传出声音的病房，没想到居然看到了王光明。

        王光明受了伤，头上左一圈右一圈缠了很多纱布，把他包得像个粽子。

        偏偏这个粽子受伤了也不消停，还在为了什么事为难一个护士，把人骂跑了还不够，又开始摔东西。

        林书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脚步不停，瞬间从王光明住的病房外走过去，她不想跟他打照面，刚刚不小心看到这个人都是污了她的眼。

        王光明应该是被人打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英雄好汉做了好事，把王光明打成这样。

        简直大快人心。

        林书朵后来又去过一次县长办公室，听陈守川的意思是，县里已经把王家违法犯罪的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收网。

        一旦王光明背后的那些关系都倒了，她就不信王光明还能蹦跶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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