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的好奇心再也抑制不住,大队长刚刚转身,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
“又是来找周家的,周家这下惨了,不要说这辈子翻不了身,就是下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要我说就是活该,周家人以前那么享福,现在受点罪怎么了,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一家人占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周家这些年够受罪的了,之前住的牛棚,也就是这两年周焱用野猪换了块地,垒了两间小土房子,日子才稍微好一点。”
“就是,不过这日子才好几天啊,又出事了,这下林知青要傻眼了,估计认清现实后就该跟周焱掰了,周家也是够倒霉的。”
……
在这些人的议论纷纷中,周焱到了村委这边,这些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周焱,期待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有人同情周家,有人幸灾乐祸,而有人则是纯粹地想看热闹。
但周焱的脸色跟平时一模一样,还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情绪,脚步不快不慢,目不斜视地就从这群人面前走了过去。
推开村委办公室的门,小小的屋子里,挤了好几个人,看到他来,一个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周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想起这个人就是农业物资站的站长,这下他的心才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来的路上,周焱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好的坏的,他都在心里想着应对的办法,以往的经历就像是噩梦,让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乐观起来了。
刘长全拍了拍周焱的肩膀,“周同志,还记得我吗?我是刘长全,上次农资站起火,多亏了你啊,你不仅是挽救了国家的物资财产,你还救了我儿子的命,你这份人情,我刘长全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彭主任也走了过来,红旗大队是他下面的大队,红旗大队有人做了好人好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长脸的事。
尤其现在国家上上下下都在提倡树立各个行业的先进典型,要是他能拿出一个先进典型,他的政绩上也能大大地添上一笔。
“好啊好啊,小周同志,因为你的无私奉献,为人民服务,挽救了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年轻一代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年轻一代能有这样无私奉献的精神,我们国家的未来肯定能好。”
彭主任的一番慷慨陈词听得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边歌颂国家的政策好,顺带也把周焱夸了一遍。
现场最冷静的人反而是周焱,他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那天去救火,他刚刚翻到院子里,就意识到那里是农业物资站,他知道自己的成分低,想摘掉成分的帽子,非得因为做出重大贡献,被树为先进典型才行。
而那天的那场大火,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他选择赌一把。
果然,一番歌功颂德结束后,彭主任正了正神色,有几分严肃地说道:“小周同志,你的情况我们刚刚也了解了一番,你是地主出身,成分可以说是相当不好,但是你这次救火又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你树立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你愿意吗?”
直到这一刻周焱心里才真正有些激动,他立刻点了点头,并配合地鞠了一躬。
“感谢国家的优待,感谢各位领导的栽培,感谢大队长和支书的照顾,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当然愿意。”
这年代想给一个人扣上成分低的帽子很容易,可是想摘掉却千难万阻。
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哪怕每天都要学习伟人语录,参加各种各样的学习会,做那些假大空的报告,他也愿意。
因为成分是横亘在他和林书朵之间的障碍之一,要想让林家接受他,他必须先摘掉成分低的帽子,否则以林书朵根正苗红的家庭,他根本没有机会获得林家的认可。
周焱的反应让彭主任很满意,培养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硬性条件就是思想上积极上进,还做出过突出贡献。
思想上可以教育,但是做出过突出贡献就难了,所以这次机会对他和周焱来说都十分难得。
“行,等下先给你开表彰会,开完表彰会我再跟你聊聊你需要做哪些准备,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需要准备一些材料,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你们支书,你们支书可是写材料的高手。”
支书在旁边听到立刻谦虚起来,“在彭主任面前我哪算个高手,还要多跟彭主任学习。”
打完官腔,支书又看向周焱,“不过材料方面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我教你写两次你就会了。”
能出一个先进典型,对整个红旗大队来说都是光荣的,而彭主任让他教周焱写材料,实际上也是让他参与培养先进典型,这是在给他机会。
村委办公室里聊得热火朝天,其他地方的讨论也没停,短短的时间里,整个红旗大队都知道县里来了干部,干部把周焱叫走了。
讨论越来越离谱,说到最后甚至有人说周焱要被抓去坐牢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些婆子最关心的就是林书朵的反应,毕竟她们一开始就不看好周焱和林书朵这一对,现在周焱出了事,林书朵肯定会哭哭啼啼地跟周焱分手。
几个婆子说不上是想看笑话,还是真心想安慰林书朵,只是很有默契地一起朝卫生所走来。
谁知到了卫生所,林书朵不仅没哭鼻子,还在认真地教李淑凤家的两个孩子写字,看到她们来,还甜甜地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像受到打击的样子。
“各位大娘婶子,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婆子们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她们对林书朵印象还不错,现在人家对象出了事,她们着急忙慌地跑来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可现在林书朵主动问了,她们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林知青,周焱出事了,你知道吗?”
林书朵的心狠狠突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可置信,“出事了?他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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