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随着林蓉步入宅邸,自然而然地落座于灵韵四溢的云纹沙发上。
林蓉则显得局促,仿佛是这洞府的外来者,而非主人。
沈清云见状,轻轻挥了挥手,“坐吧,这是你自己的洞府,何须拘谨?”
林蓉轻盈坐下,目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作无声的凝视。
沈清云审视着室内简约而不乏仙家气派的布置,心中暗自评价林蓉的品味。
眼力非凡,可惜福缘浅薄。
遇人不淑,不仅失去一切,连性命也险些葬送。
更不幸的是,遇到了自己这位锱铢必较的修真者。
“你的商行如何?听说你那凡尘夫君已被你逼至绝境。”此言出自沈清轩之口,自然不虚。
此刻的沈清云,仿佛一位久别重逢的凡尘旧友,关切询问。
然而,每一句话语,每一秒流逝,都让林蓉的心弦紧绷。
她不知那玄真道人何时降临,亦不明他将以何种手段对付沈清云。
更无法预知,她们二人即将面临的,究竟是何种考验。
尤其是沈清云那看似关怀备至的态度,让林蓉心绪复杂,五味杂陈。
见她沉默不语,沈清云轻笑一声。
起身走向一旁的灵物架,一只小巧的丹炉吸引了她的注意。沈清云轻抚其上古朴的符文,这丹炉与周遭的世俗装饰格格不入。
“那玄真道人何时现身?”沈清云审视丹炉半晌,忽然问道。
林蓉闻言,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沈清云虽未转身,却能想象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
昔日商场上的女中豪杰,怎变得如此胆小易惊。
她继续言道:“既求我援手,不妨细说他们对你所施之术,我又当如何解救于你?”
林蓉低下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难以窥视其内心。
“那人在我体内种下了一种蛊,此蛊会逐步吞噬我的血肉与内腑,直至仅余白骨方休。”
蛊术?
沈清云眉头微蹙。
她侧目望向林蓉那已近乎枯槁的身躯,显然非健康之态。
原以为是其夫家暴所致,如今看来,另有隐情。
沈清云的目光再次回到丹炉上,对林蓉言道:“你那前夫,也被玄真道人下了蛊毒?”
林蓉点头,旋即意识到沈清云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动作,便补充道:“我与前夫所中蛊毒应非同源。”
想到那男子腐烂的面容与腐败的身躯,林蓉心中涌起一阵厌恶。
他已非人,仅是一具滋养蛊虫的容器。
林蓉强压下心中的恶心与恐惧,那人的肉身虽污秽不堪,却是不死之身,除玄真无人能灭。
她望向沈清云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只剩皮包骨的手,想起每日承受的蚀骨之痛。
无论如何,那人都必须死!
即使背叛救命恩人,她也要将那人打入九幽!
只要能让他陨落,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大不了同归于尽。
沈清云并不知晓林蓉已抱定玉石俱焚之心。
否则,她定会拂袖而去。
拿他人之命赌自己的命,实乃愚不可及。
正如林蓉今日之举,若非忌惮体内蛊虫,早将玄真道人之事告知,沈清云或许能保她下半生安宁。
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背叛。
沈清云虽能理解林蓉的选择,一方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另一方却是操控众多蛊虫,拥有数个傀儡的强者。
选择显而易见。
理解不代表原谅。
“可知你体内是何种蛊虫?”
林蓉闻言抬首,“大师也懂蛊术?”
沈清云回望,答曰:“略有所闻。”
昔年修真界,魔族盘踞南疆,巫族隐居苗疆,二族比邻而居。
沈清云当年横扫南疆,途经苗疆。
苗疆人善蛊。
尤以身饲蛊闻名。
或以自身养蛊,或取凡人之躯育蛊。
沈清云与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南疆一役后,苗疆巫族惶恐不安,生怕这位杀神也将他们一并铲除。
毕竟巫族与魔族交往甚密,沈清云难免迁怒。
幸而沈清云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仅是对巫族发出警告,令其勿再危害世人。
否则,魔族便是前车之鉴。
沈清云因此一战名震修真界。
连以战斗力着称的魔族都败于她手,修真界无人敢撄其锋,巫族更是不敢妄动。
自此,巫族谨记教诲,低调行事,修真界得以平静多年。
至于巫族的养蛊秘术,沈清云并无兴趣。
她对那些不见天日的虫豸素无好感。
所谓略有所闻,不过是知晓几种知名蛊虫罢了。
沈清云虽不炼蛊,解蛊于她而言却非难事。
这得益于其师遗赠的宝库与无数玉简,其中知识浩瀚无边。
若林蓉一开始就示弱求助,或许不至于此。
林蓉听到“略有所闻”四字,先是一阵惊愕,随后是狂喜。
她急忙奔至沈清云身旁,扑通跪倒在地,“大师,求您!请为我解蛊,我害怕,我痛苦!求求您了!”
言毕,连连磕头。
恐惧,是真真切切的。
体内寄生虫子,身心皆受折磨,足以让林蓉这样的凡妇崩溃。
她刚从低谷走出,心灵尚且脆弱,好不容易迎来转机,却又陷入这非人的苦难。
沈清云对她的遭遇并无多少同情。
夫君是她自选,蛊毒由玄真所下。
她们非亲非故,沈清云为何要救她?
更何况,她还设计了沈清云。
望着她涕泪交加,模样狼狈,沈清云在眼泪鼻涕沾染衣裤之前,一把推开林蓉。
“够了,何必如此哭天抢地!”
“……”
此情此景,若还不至于,何事才至于?
望着林蓉的凄凉,沈清云决定,至少给她留下全尸。
这已是她最大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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