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丞英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孩子?”
浅灵手心沁出汗,转过脸来轻声道:“无碍,我只是正好想起茶行有点事,得回去处置,世叔,时间紧迫,我先告辞了。”
“等等。”
姬丞英把她喊住,看着她道:“我活了一辈子了,是真是伪世叔看得门儿清,你如实说,这个时候,多一份商量总是好事。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消息都能挺住的。”
姬丞英眸色坚毅,淡定如常,浅灵喉中一滞,也觉自己不能大包大揽,老前辈总能比自己看得更透彻长远一些。
她又坐了下来,轻声道:“今早管事来说,长水有一个船厂烧了,烧掉的正好是赵禛的船,而里面,似乎出了人命。”
浅灵努力控制声音不颤抖,但姬丞英敏锐地听出了她的意思。
“你认为太巧了,小白可能去了船厂?”
“是。”
姬丞英花白的眉毛锁起,神情十分凝重。
浅灵道:“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世叔先别急,我先去宫里向皇后娘娘问姬家的事。”
姬丞英劝阻了她:“不行,姬家的事你不能管。以如今的朝局形势,即便圣上真要发落姬家,顶多削爵降职,不会要人命。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好说,紧要的是小白。”
“他走之前,跟我说两三日便回,家里出了这档子事,以他的耳目,这会儿该知道了,入夜之前,若他还没回来,可能就真的出事了。”
浅灵站了起来:“那我去长水,有消息了我会设法传进来,世叔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姬丞英招手,浅灵走近了两步,他把捏在手心的手把件递了过去。
“长信侯与姬家乃世交,有什么难处,可以找他帮忙。小灵儿啊——”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浅灵目光从手把件挪到他脸上,只见慈祥的老人眸中泛着一丝欣慰的光。
“今日能看到你来,我很高兴,也总算信了那臭小子没有在骗我,你们确实两情相悦,只盼着下次再碰着,你就不用喊我世叔了。”
浅灵心里着急,也没顾上羞涩,只紧盯着姬丞英,等着他后面的话。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别的老夫不再赘言,只有一点,你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千万不要以身犯险,明白吗?你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了。”
他说得恳切无比,浅灵稍稍愣了一下,奴仆已经跑到了堂屋外来了:
“郡主,那军爷来催了。”
“好。”
浅灵转过头,丢下一句话:
“谁也不会有事。世叔,我走了。”
浅灵离开了永国公府,一上车就吩咐车夫:“出城,去长水。”
栖月看她脸色依然白得吓人,不免出声安慰:“姑娘,您先别急,赵禛与姬公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为何会对起来?说不准是姑娘关心则乱了。”
浅灵神思游离地点点头。
“是,他跟赵禛素不相干,怎么会对上?***才……”
一想到***的突然攀咬,实在是巧,巧到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场蓄意谋划的局,而赵禛参与其中,难道是因为,他也是军器案的一环?
无数细碎的裂片此刻慢慢连成一条线,浅灵陷入沉思,街上喧闹声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突然马车停下,有一道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上有旨,传义清郡主进宫。”
浅灵回过神来,一把掀开车帘,见是一个面生的公公,便道:“烦公公禀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走,改日向圣上请罪。”
“圣上说了,让郡主务必进宫,郡主,您违抗圣意,擅自进永国公府已经叫圣上不高兴了,不要让我等为难。”
浅灵深吐出一口气:“好,我跟你们去。”
她递给栖月一个眼神:“你留下来,等消息。”
栖月连忙点头,从车上跳下,把浅灵扶下来,又扶她上了宫里的车。
艳阳高照,朝中争斗再汹涌激烈,也半分没有影响到寻常百姓开门做生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此时的珍宝阁却紧闭大门,谢绝了宾客来往。
门窗关着,屋中没有点灯,赵跃一抬头,便看见丛老半弓着背,摸出火折子点了一支蜡烛,再拿那蜡烛,把剩下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上。
赵跃吐出一口瓜子皮,身形懒散。
“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连个懒觉都不让人睡。”
“放心,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睡觉。”
丛老把灯罩上灯罩,捧着放到了赵跃手边,然后在他跟前坐下了。
赵跃很不耐烦:“到底想说什么?”
丛老黑眼仁小,滴溜溜转了一圈,又盯着赵跃。
“长水那里,有人发现了咱们的人。”
“什么人?”
“自然是企图窥探王爷私兵的人。”
赵跃挺身坐起来,问道:“所以,转移失败了?”
“没有。”丛老一笑,“其实,根本就没有挪动私兵的事,那套说辞,是我骗你的。”
“但是现在有人不明真相,这么及时地出现在那里,说明我们当中,果然有内鬼。”
丛老把头伸过去,贴着赵跃的耳朵,低沉喑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内鬼就是你吧?赵跃。”
赵跃后背冒起大片的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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