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料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没有料想到的是她竟然回答的那么直白,丝毫没有修饰的措词,让齐潇一时拧了眉,沉默不语。
“但我更恨的人却是我自己。”齐渃的眼神涣散开,侧过脸投向一旁的假山叠石,像是要跃过这景象看到更遥远的事物,“我恨您禁锢我冷宫十多年,恨您十多年对我不闻不问,恨您一纸圣谕订我终生,但我却又知道,您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您当朝这十多年天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我又恨不起您,所以我只能恨如此的我,陛下,这样的回答,您可否满意?”
“你……可以恨的……”齐潇悲戚的说道。
“那么可否让我再妄自猜测一下。”齐渃忽地转过头,眼睛直直锁住那双淡色眼眸,“您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赐婚,却是为了救我命吧。”
倒吸了口气,别过头躲开齐渃的对视不予回答,齐潇紧握了手中的茶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之意却未能逃过齐渃的眼睛,昂天长笑一声,脸上全是凄婉之色:“我是猜对了吧,不然你何必当时救我于那贼人之手,又何必为我不爱惜性命而大动肝火。”
委委走到齐潇跟前,外面的寒风加上之前喝下两杯茶,齐潇原先酡红的脸颊已经淡下,恢复到原本清冷的面容。
抬头微蹙双眉看到齐渃含着笑眼底却是浓浓的哀,正当开口之时,对方伸出了右手,柔软细腻的指腹轻轻绥扶着齐潇的眉间,极其的轻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所以我……恨不了你。”
没有敬谓,不加任何身份与地位,单纯而直接的回答。
那日回到寝宫,齐潇打开窗户看外面那皎洁月光,今日已是第二次,齐潇眼前映出那抹素色身影,像是空中的明月,发着淡淡的光,不似烈日那般耀目,却可以在夜里带给人驱逐黑暗的慰藉。
作为一个女人,不可否认她带有妇人之仁的怜悯之心,但是她又是帝王,有着帝王应有的自觉。出于亲情她该是保她性命,却又百般顾忌到自己的帝业稳固,于是用了对自己更为有利的方式保住她的命,甚至让她远嫁邦外,却换来她的“不恨”二字。
掏出收于怀中的那封便笺,皱眉忆起之前细腻冰冷的触感,和她随后如风轻吟的低语,她与她自幼一块长大,有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血缘,却又陌生如斯。
把便笺放入锦盒中锁起,连同今晚那些不明就里的波动。
之后一连数日齐潇都在书房内批阅奏折,暗部派出去的探子陆续归来,打探来的消息却是寥寥无几毫无价值,那个夜闯皇宫的贼人似乎是凭空冒出来一般,曹关的脸色一次比一次沉重,背部也越来越弯曲,到最后只能两手垂在两侧听候齐潇发落。
这天魏秉诚也在,齐潇淡然地问了他的看法,对此事魏秉诚同样疑惑不解,不单单是那刺客的身份,更加是他奇怪的举动,线索太少魏秉诚大胆的猜测那人不是来寻人便是来寻物的。
对这样的猜测,齐潇显然比较接受,命人加强景坤宫的把守并把宫内彻底检查一遍,看是否有可疑之物,让曹关继续打探消息,暗地,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齐潇调了一个身边的影卫暗中监视齐渃。
这时一个信使求见,接过快马加鞭捎来信件,是北旬特使发来的,信里称,他们不出几日便会到达京城。年前齐潇派了信使驾着最快的马匹与在路途中的特使汇合,把和亲的圣旨交予对方,北旬早在几年前就有此意向,见大昱把宜和公主赐婚过来,喜出望外立马写了回函感谢隆恩。
看完信上的内容,齐潇想到自己已有多日未去揽月宫,又处理了一会手中的事情,便同魏秉诚一同去了揽月宫。
魏秉诚早就听闻齐渃受伤的事情,但一直忙于他事抽不开身,心里却是牵挂得很,走向揽月宫的步伐不免就快了起来。一行人刚跨入揽月宫就见两个丫鬟站立在一颗树下,而秋林正急着搬着一张凳子往那边走。
看到齐潇与魏秉诚,裳儿顾不得行礼,焦急的说道:“陛下,魏大人,快救救公主。”
这才发现这三个丫鬟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而齐渃却不见踪影,听闻那树枝上的沙沙作响,定神一看,见齐渃正坐在离地两丈高的树枝上,双手紧紧环在胸前。
魏秉诚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爬那么高干嘛?”
“为了救它。”齐渃松开环在胸前的右手,一只古灵精怪的虎斑猫探了个头被抱在齐渃怀里。
“爬树是猫的天性,你这是多此一举。”齐潇没好气的说道。
“见它叫了半天,不忍心,倒是没想自己怎么下来。”见齐潇又在那里生自己气,齐渃不由放缓了语调。
“这还不好办?”齐潇伸出双臂,弯曲地平举向前,命令的口吻说道,“跳下来,朕接着你便是了。”
对于这个皇命齐渃还真是恕难从命了,不说天子龙体金贵,要是伤了她,自己免不了责任,万一这要是没接到呢,而且她确实不敢跳下去,她不是习武之人无法轻易克服畏高,那一贯神闲气定的模样此时也透了些许狼狈,树下齐潇看在眼里,竟勾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犹豫再三,怀里的虎斑猫没了耐性,前爪搭在齐渃的手臂上一个腾跃,跐溜地钻出齐渃的怀里落下地面。齐渃下意识赶忙去逮,哪来得及,见它平稳落地刚松了口气,自己已经重心不稳直直掉落下来,慌张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看到齐潇与魏秉诚同时张开双臂在树下想要接住自己。
耳边响起树枝断裂的声响,不到两三个心跳时间,齐渃被稳稳接在一个人的怀里,还未睁眼就辨认出那人是谁,淡淡的檀木香。
睁开眼心魂不定地眨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齐潇正上下查看自己是否伤到了什么地方,心跳还未平息直在胸口打鼓,齐渃怔怔的望着齐潇,发现她皮肤极好,近瞧都可以见到粉嫩肌肤上那层细细地绒毛,在冬日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层金黄色的光。
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齐潇已把她放下,退开了几步整理有些压皱的龙袍。
“宜和公主还真是宅心仁厚,对待生灵一视同仁。”虽为赞扬却是满满挖苦之味,“若不是朕过来,你是打算和那猫在树上过一夜吗?”
那另一位当事者这会已梳理好毛发,步调幽雅的走到齐渃脚边,撒娇的用头蹭着她的脚,齐渃弯腰抱起它,轻轻顺着它的毛说道:“这孩子孤苦伶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见那小畜生在齐渃怀里怡然自得,齐潇心里不知怎得有些泛味,闷闷的说了句。“它倒对你挺热络。”
“前几日见它饿得慌,便给了些饭菜,之后就一直来了。”
“陛下,公主,外天天寒不如进屋去说吧。”魏秉诚插话进来,他看齐渃并无大碍,脖子间的那道疤痕已经痊愈,只是那里的皮肤比四周的略淡像是一条白蚕静静卧在那里。
进屋裳儿端上茶水,齐潇喝了一口不由点头,茶是上等的龙井,四周放了自己赐的的红木椅,屏风也是选的自己喜欢的图案送来,但齐渃却是和之前一样,连眉都不画,衣服是款式简单的淡色曲裾。
齐渃坐在椅子上,虎斑猫就那么惬意的趴在她的腿上,眯了眼任由齐渃顺她毛,齐潇挑挑眉,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它,不如把它养下,朕赐它个名。”
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齐潇走到案前提了笔,对那猫端详一阵,在纸上写了两字,递给了齐渃。
墨爪。
就是这猫的新名字,齐渃思索了一会就有所领悟,这猫全身银灰带着黑色条纹,三个爪子却是三足踏雪,唯独右前爪雪白的毛色上有点点黑色斑纹,犹如被墨汁溅上一般。
齐潇对这个名字颇为得意,伸手想去逗逗那猫,没想到这小畜生却不领情,转了头抖抖耳朵起身跳下,走到外面晒太阳趴着睡觉了,没法和它一般见识齐潇悻悻地把笔洗净挂回笔架,发现此笔乃是极品紫毫,她未曾赐过此物,而揽月宫向来寒酸也不会是齐渃自己买的,随口问道:“这笔极好,公主哪里得来的?”
“这是魏大人赠与我的。”没有察觉身后魏秉诚紧张的表情,齐渃倒是回答的轻松,也不隐瞒,“我无法出入皇宫,也多亏魏大人平日照应,时常带些书籍给我。”
“哦。”齐潇低了头思索了会,破天荒的笑了一声,“这好办,秉诚把你的金牌给公主就好,到时朕再补你一块。”
有了谕令金牌就可自由出入皇宫,魏秉诚急忙解下腰间的金牌交给齐渃,旁边齐潇反倒是一脸笑意,这寻常不笑的人笑起来,真是把魏秉诚惊得一身冷汗,当真是伴君如伴虎,猜不透她。
离开了揽月宫,齐潇才想起忘记和齐渃说使节来信的事情。
第二日,齐渃收到了两件赐品,一是银质铃铛挂着的牛皮颈圈,铃铛的背面刻着“墨爪”二字,另一件则是西域进贡来的黑青狼毫笔。
而魏秉诚则是在二月上旬使节来的前一日刚领到新的谕令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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