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粉墙，她就说到了建土砖房，说到建房，就说到当初分家，说到分家，就说到分家时如何如何生气，说到生气，就说到了他外婆。

        “你外婆也是被人气一辈子，要不然也不会得那个胸口痛的病……”

        “外婆怎么会被人气一辈子？”

        “那时候是大集体，我们住在一间破瓦房里，旁边是队上的粮仓，里面谷籽被人偷了，后来被生产队发现了，偷的人就非说是你外公告的状，天天来家门口骂我们，我就和他们对骂……”

        “那是不是外公告的状？”

        “哪里是他告的状？那时候天天晚上都有老鼠爬来爬去，又叫又窜，我们哪里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那他们来骂，你不怕吗？”

        “我才不怕他们，他们一来，我就和他们对骂，他们老的骂，少的也骂，一直对骂了好多年，把我骂人的本事都练出来了……后来你爸种的瓜被人偷了一个，我拿砧板刀去街上骂了一次，后来再也没人偷了……”

        “那外公脾气不好，他们不怕吗？”

        “怎么不怕，你外公喝了酒，拿起锄头就要出去，被我和你舅死死抱住，你外婆就哭，说看在几个伢仔还没大的份上，叫他算了，你外公气得眼泪直掉，牙齿咬得邦邦响……”

        小风听着，心里生出愤慨，握紧了拳头说道：“要是当时我在场，我肯定和他们打一架！”

        三妹摇头，“傻伢仔，打架打不得哩！打伤了自己，遭罪不说还要花钱治，打伤了别人，哪有钱赔给人家啊！”

        小风愤愤不平，“他们上人家门口骂，被打了，难不成还要赔钱？？？”

        “傻伢仔，你晓得什么哪……”

        说到外公，三妹继续说道：“你外公很疼爱我们几个，他粉墙有工钱，隔不久就买晶果牛奶糖给我们……记得十四岁年，我胆道蛔虫发作，整天嘴里倒黄水。”

        “我十几天没吃一粒饭，瘦的皮包骨，他说我带了几个弟弟妹妹，自己一天书都没读，不能让我死，就抽血卖血给我治病，还用剩下的钱给我买了一件花棉袄……”

        说到胆道蛔虫，她又说起老三。

        “哪个晓得你爸也有胆道蛔虫，还有肾结石，干不了重活，一年到头就搞点搬运，山上地里全靠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穷……”

        “要不是养了一头猪，你们两个的学费都搞不出……”

        “小时候有人给我算命，说我在家放牛，出外放马，我只当是有好日子过，哪里晓得是这个出身哩……”

        “所以你们两兄弟要争气，好好读书，将来不要被人瞧不起……”

        小风听着，默默点头，“我晓得……”

        外公家在小河边，河边是大片的水稻田，田间是长长的田埂。

        田埂太窄，板车过不去。

        三妹说道：“你就在这里看着板车，我去搬课桌。”

        不一会儿，外公搬着课桌出来了，三妹拿着一个高凳子。

        小风高声喊道：“外公！”

        外公将课桌放在板车上，过来摸着小风的头，笑眯眯地说道：“这么快，都上初中了！”

        课桌有些破旧，绿色的油漆已经掉了大半。

        三妹翻起桌盖，又将凳子翻过来，指给小风看，“这里作了记号，用毛笔写着一个‘李’字，你到时候莫搬错了……”

        外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钱，塞到小风手里，哈哈笑着，“让你爸带你去买个闹钟，你细舅的闹钟早被他搞坏了，初中每天都要起早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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