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门，死之门？”

        沈然佯作疑惑。

        他细长的手指拨弄、旋转着酒杯，“罗大人所言是何物？”

        “既然沈兄是个快人快语，那我也直言了。”

        高座上，罗姓男鬼淡淡道，“其实我是从地下十八层逃出来的一个鬼。”

        沈然立马正襟危坐起来，“当真？”

        “是真的。”

        “刚才我们不是都说了，我们当中有很多都是从下面逃出来的。”

        周围的厉鬼们进行七嘴八舌的补充。

        沈然咋舌的样子，“我是猜测罗大人你背景不一般...可没想到居然会是传闻中那个地府十八层的鬼王。”

        “叫我罗兄就好。想来沈然你也不是一般人物吧。”

        罗姓男鬼声音平和。

        他接着方才那话继续说了下去，“我见过地狱最真实的一面。”

        “是地府。小鬼，注意你的用词。”

        狄罗的声音忽然在沈然脑海中响起。

        “别人讲话的时候，你别打岔。没礼貌。”

        沈然在心中不悦。

        罗姓男鬼当然不会知道沈然灵魂中还栖息着另一个异世界的大恶魔。

        他说道，“对于地府，我了解的比其他人更多一点。”

        “所以，生之门是？”沈然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

        这个时候，殿内的众鬼们也都安静了。

        连刚要倒酒的都停下动作。

        只有坐在高座上的罗姓男鬼的声音，

        “这就要说到我们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愿闻其详。”

        沈然施礼，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罗姓男鬼说了起来，“在很久以前，世间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人物，年仅十七岁便一人行走天下，十九岁时就有了问鼎年轻一代中第一人的头衔。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那人所修的却是为正道人士所不容的鬼道。”

        “那人便是制造了这一切的元凶——

        年轻时候的阎罗。”

        听到这里，沈然眼中锐光一闪而没。

        便见殿内的众鬼们听见那个名字后纷纷露出愤恨的神色。

        哪怕早就知道了历史真相，但此时的手仍然在紧握。

        “所以，阎罗后来鬼道大成，又走了极端，导致让世界变成了这副田地？”沈然问。

        “不是。”

        罗姓男鬼却摇头，“阎罗后来被定义成了魔道魁首，被天下强者群起围攻。最终他被镇杀在了自己的道场，无间渊。”

        沈然顿时愕然，“死了？”

        “也没有。”

        罗姓男鬼再一次否定。

        他叹了口气，“阎罗并没有陨落，那一战其实是让他逃掉了。但天下强者为了安定民心，便对外界宣称阎罗已经死了。”

        “逃掉的阎罗，大概是彻底明白了他的鬼道没有办法上到台面。他的实力也还没有达到天下无敌。

        于是，他选择了蛰伏。

        又通过他的毕生所学创造出了一个真正的阎罗道场——阴阳间。”

        话音刚落。

        沈然瞳孔微缩。

        继而他眉头一挑，“罗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其实是被困在了阎罗那家伙创造出的阴阳道？”

        “不错。”

        罗姓男鬼点头。

        沈然沉吟不语，作沉思状。

        哒...哒...

        他细长白皙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个阎王爷就是一个畜生！”

        “他之心思，比我等更加歹毒十万倍！不，我们全都是可怜虫，是他故意饲养出的一个个蛊虫啊！”

        “我...我有点不舒服。”

        “罗大人，请恕我先告退。”

        殿内则升起了一片小型混乱。

        愤怒的情绪像是汪洋起伏。

        厉鬼们叫了起来。

        也有老者难受的起身，不想再听下去了，担心会扭曲变了样。

        罗姓男鬼和声道，“注意好自身。你们的生命现在在自己手里。”

        ......

        沈然又看向四周一个个愤怒到青筋虬露的厉鬼。

        他怎么会感受不出这些厉鬼们的心情？

        这个小世界难道真的是一个养蛊的地方吗？

        沈然暂且平复下来，又问，“那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或许是阴间，或许是阳间。也可能是二者的夹缝。”罗姓男鬼说。

        闻言，沈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说，生之门和死之门就是...？”

        “正是通往真正的阳间，和阴间的两扇门。”

        罗姓男鬼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他解释道，“阎罗毕竟还是一个修炼鬼道的活人，他无法吸收死之门中真正的极阴之气。他是通过这个世界中的活灵，让那些活人死后转换成为鬼，又让鬼吸收死之门中的极阴之气，然后他便以秘法抽离出鬼物们的阴气。”

        “是个厉害的法子啊...”

        沈然一脸若有所思。

        罗姓男鬼说的还是挺符合逻辑的。

        有点像是阎罗造了一个全封闭的工厂，让里面的工人出不去。

        又靠生死簿，给众生灌输以各种所谓的福报、惩罚机制，

        实际上就是让大家老老实实地给他打工赚钱。

        这样看来，

        自己所接到的使徒任务，就是要在最后一脚踹开这个工厂的大门？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呢？”

        倏然间，沈然又看向罗姓男鬼，“另外，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我体质特殊，变成鬼后，成长速度远超于其他鬼物，并且还觉醒了一部分阴阳间以前的记忆。阎罗也正是考虑到我的特殊性，所以把我封印在地府的腹地，一直在进行研究...直到一次意外，我才脱困，逃了出来。”罗姓男鬼道。

        沈然心里琢磨着，不再开口。

        对方的说辞还是太个人主观了点，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他和那些性情激烈的厉鬼不同，

        他是一个活人，并且是一个还没有在这个世界“吃苦”的正常人。

        不是你编的有鼻子有眼，振臂一呼，自己就会满脑子愤怒地跟上去，凭着一腔热血去造反。

        不过，自己有个必须完成的使徒任务。

        “所以罗大人给我说这些的目的是？”沈然话锋一转。

        “我想，我们或许有一个相同的目标。”

        一袭白衣胜雪的罗姓男鬼，目光平和地看着沈然，

        “关闭死之门，大家一起离开这个阴阳间。你愿意吗？”

        还不等沈然回答。

        殿内的那些鬼王们就愤怒地大吼了起来，“我们的生命由我们自己做主！”

        “头可破血可流，踏破地府，杀出这条阴阳道！”

        现场一片浪潮般的口号声。

        沈然反而是保持着平静。

        他又忽的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红衣女鬼。

        绯衣的嘴唇这时也在哆嗦，藏在桌下的双手攥得发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原来这就是真相...我的罪，我的苦难就是因为某人的私欲...”

        突然，

        沈然抓住绯衣的手。

        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了...

        后者一怔。

        “愤怒，要在心脏中燃烧。”沈然看着绯衣的双眼，女鬼也看见了少年瞳孔中的天使光环，“大脑，需要理智。”

        ......

        沈修竹把在火星上的沈然一直留到了最后...沈然以前还有过可以称之为怨气的情绪。但如今才明白了那些经历对于自己的人生塑造是多么宝贵、不可复制的经验。

        此间获得的信息相当巨大。

        沈然这就需要回去和季方他们交流了。

        事实上，他放置在胸口的传音符也已经发光发热了起来。

        “你的朋友好像来了。”

        高座上，罗姓男鬼突然开口。

        “什么？”沈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

        院中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沈然陡地失色，是前面那个浑身布满了咒令的乌木鬼！

        可几乎同时，罗姓男鬼忽的一语，“安静。不是敌人。”

        瞬间，吼声就戛然而止。

        砰！

        不见罗姓男鬼有何动作，大殿的两扇大门应声打开。

        “进来吧。你们的朋友沈然也在这里。”罗姓男鬼又开口。

        于无数双厉鬼的注视下，

        黑夜中，王鹏、吴江、孙昊三人咬着牙齿，动作迟缓地跨过门槛，走入大殿。彼此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真的是吃了豹子胆才敢来探这种鬼王的窝点...

        听见下一句话时，王鹏又掩饰不了满脸震惊地抬起头，只觉得天雷轰顶。

        “嘶——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和坐在一群厉鬼当中的沈然异口同声。

        下一秒，

        “哦不，认错了。”

        沈然快速恢复，挥了挥手，“这人不是我印象里的小王，只是长得有点像。快快拖下去宰了吧。”

        “？？？”

        王鹏瞬间头皮发麻，心中悲呼沈然你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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