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声的神殿内。
脚下忽然传出怪异的沙沙声。
“啪!”
那东西又被一脚踩成了肉酱,爆出浆液。
白首陀不知站立在何地。
脚下的地面是一大堆虫尸,都已经形成了一大滩粘稠的烂肉。
他像是一朵生长在烂泥中的莲花。
“找到了。”于寂静的黑暗中,白首陀的自语声。
面前是一条粗大无匹的树根,扎穿了穹顶,也扎根进了大地中。
树皮粗糙,呈暗红色,树根上还分布有和触手类似的须,且像是活物,仿佛可以活动一样。
之所以描写得详细,
是因为,白首陀他能在神殿内部视物。
那双眼睛深处有一层淡淡的绯红色,仿佛悬挂在妖异天空的两轮血月。
可就在这时——
于神殿的某一处,突然间释放出强烈的霞光。
一刹那撕破了神殿内部仿佛亘古以存的黑暗。
白首陀的脸被照亮,这一瞬间出现了不可置信的颜色。
他立刻用手捂面,“...什么!?”
光源爆发的一刻,同时也照出了神殿内部的真实场景。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四处有巨大且臃肿的母树树根。乍一看,像是某种生物裸露在外的肉瘤。
如同蟑螂一样的虫子,在强光之下,往四面八方逃窜,飞快爬回四角的母树树根。
一个沾着血的粉色帽子掉落在地上。
还有一条没吃完的雪白手臂。
几个黑呼呼的虫蛹,伫立在地面。表面还有些粘稠,应该是刚形成没多久。
不待白首陀看清场景,那道灵魂怒吼就传遍整座神殿,“休想抹去我的痕迹......是我抓到了你!!!”
白首陀心神大震。
他的瞳孔急剧颤动,像是处于裂变状态的重元素原子核。
“是...是...”
白首陀宛如癫痫病人,手脚颤抖不止,艰难地看向光源处,竭尽全力尝试看清。
那里站立着一道人影。
通体绽光。
......
“好。”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你就背着我。带着你放不下的所有,到‘真界’来。加油。”
......
.....
整座不周城都像是发生了大地震,无数居民惊恐大叫,皆以为是最终的未世到来。
不过,这光源来的迅猛且突然,消失的也极快。
神殿重归黑暗。
依旧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落针可闻。
扑通~
一个重物的坠地声。
唰!
白首陀立即飞奔过去,“沈然,沈然!醒醒!快点给我睁开眼!”
沈然挣扎地睁开眼皮。
白首陀刚想问话,就陡地愣住。
“白首兄...?”沈然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紧接着也是一怔。
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
白首陀忽然站起身,并背过去,弄得沈然好一阵纳闷。
然后,
白首陀才发出不冷不热的声音,“你落泪了。”
沈然顿时愕然,用手摸了摸脸庞,真的触摸到了两行湿润,
“我...我哭了......为什么?”
下一秒,
一股绞痛感突然在心中传出。
也不是疼。
沈然坐在地面,捂住胸口。
更像是一种难受,形容不出的,仿佛深夜梦中醒来,现实的百般残酷突然涌入柔软的心脏。
沈然大口呼吸,手仍在颤抖。
好一会儿才有所好转。
沈然看向白首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忽然一笑。
这家伙......
还挺有教养的。
应该是出身名门,受过良好教育的那种人吧。
“咳。”
沈然咳了声。
白首陀这才转过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只开门见山,“你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然沉默了一会儿,
抬起右手。
在一丁点光亮都没有的环境里,
他和白首陀却能清晰到看见掌纹,沈然道,“刚刚我看见了一只蝴蝶。”
“蝴蝶?”
白首陀瞬间联想到双方初到不周城时,沈然在城门口也说过,当时是回望身后的下着雨的天地。
自己还说,下雨天根本不可能有蝴蝶。
认为是沈然虚弱到产生了幻觉。
是真的?
白首陀一惊,眼神认真且锐利,“它寄生在你体内了!”
“嗯。”
沈然不置可否。
他站起身,仿佛没察觉到白首陀这一刻的眼神,一边用手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心脏,一边自顾自道,
“我看见了一副画面,让我心碎的画面。是我很珍贵的记忆,有一个我所挚爱的女孩......”
旁边。
白首陀根本不在意。
白首陀只目光冰冷,盯着沈然,冷冰冰地口吻,“你还有心碎的事。”
“我是人,怎么会没有心痛。”沈然很真诚,反问道,“白首兄,你难道没有那种感觉?一份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不能忘掉的记忆,稍一触碰就疼的不行.......”
“没有。”
谁料,白首陀直接打断。
沈然微愕,看向白首陀。
对方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此时的面庞已经不能说是高冷,而像是一个压根没有感情的机器。
“那你无敌了。”
顿了顿,沈然道,“总之,我听见一道声音。”
“继续说。”
“说让我带着它,到‘真界’去。”
沈然抬头,望向黑暗的神殿穹顶。
准确的说,其目光是穿透了这座神殿,望着万物母树的顶点。
忽的,冷笑声传出。
沈然看去,
白首陀道,“搞半天,你现在才有那种感觉,必须到那个地方去的理由、而且还如此低级。听着感觉纯粹是为了个女人。”
沈然皱眉,这家伙有教养的时候好像还挺好的,但目中无人的感觉也一直存在。
“有趣。”
白首陀忽然双手环胸。
沈然不爽道,“不是,你是故意耍酷,还是怎么?什么有趣,直接说不行?”
白首陀看着沈然,像是有些可怜,“那只蝴蝶进入到你的体内,告诉说让你带着它到树的顶点去。你觉得它是好是坏?”
不等沈然作答,
白首陀就转过身,“放弃吧,你已经是另类的虫子了,相当于已经转化成他们的一员。这一过程,你肯定会慢慢被它完全寄生的。”
后方。
沈然闻言低头看着手掌。
下一刻,他攥紧成拳。
必须要把记忆寻回。
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还有那个让自己连想起,就是死了也会心痛的女孩!
沈然迈步走去。
听见脚步,白首陀早有预料,又以平淡的声音,“不相信?可以。那我等着在顶点,亲手杀了你。”
沈然顿时又脚步一停。
“为什么?”沈然不禁问。
“因为,我的本能告诉我,那上面有一个特殊的生灵。它站在最高处,从我苏醒就一直盯着我。”
白首陀的眼底绯红色愈来愈浓郁,“我现在大概猜到,它就是你体内的那只蝴蝶。蝶...虫子...我必定杀了它!”
听上去,
不像是耍酷的言论...
这家伙好像是认真的。
不是。
就因为人家“注视着”你,你就要杀了它,是这个道理吗?就没有多余其他的理由?
沈然看着白首陀的背影,终于说出,“其实,我们也许都是死掉的亡灵。”
“我的魂,亦要战胜它!”
白首陀毫不迟疑地,斩金截铁。
“靠!什么疯子!阎王爷见了你都要骂娘!”
沈然啐骂一句,“那要是我不爬树了呢?”
“那你就不是,滚一边去。”
白首陀道,“那个生灵只会站在最高处。”
“哥们我感觉你是有点偏执狂属性。很严重啊,我建议你得找个心理医生。”沈然万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家伙跟个精神病一样。
不过,沈然还是迈动了脚步。
“不是。你是不是对于你的过去,这个世界,所有一切就毫不关心?”
沈然又忍不住。
自己是要想办法拾回真正的“沈然”这个人。
哪怕是死了,也不能以稀里糊涂的状态,要以完整的状态,有始有终。
一个人死的时候,总得带点陪葬品吧。可以是金银珠宝,也可以是情感经历。
“我感觉你一点不像是一个人,你是不是一个虫子?”
沈然突然脱口而出。
吼——
谁曾想,这句话居然是绝对的禁区。
白首陀犹如暴怒的狮子,扭过头,那张脸狰狞化,真的像极了一张虫脸,声音恐怖震耳,“我比你们任何都像是一个人!!!你们才是虫子!你们这些...这些..!”
沈然后退几步,表情精彩。
他倒也没被吓唬住,
只是举起双手,“行,对不起。你可以瞧不起人,我不该说一丁点有损你的话。”
闻言,白首陀又转过头,应该是在做调整。
半响才冷冷道,“请不要再对我说那种话。你我的记忆也都不完整不是吗?”
“等我上去杀了那个存在,这一切也就结束了。我也希望,你能以真正的沈然这个身份,攀登到母树的顶点......你尽量吧。”
......
开始攀登万物母树。
刚把手搭上去,沈然忽然对一旁的白首陀,问道,“这一切结束后,要是我俩醒了,你有没有想做什么?”
白首陀安静了一下。
这一刻绝对有所想的事!让沈然觉得这家伙至少还是倾向于人类。
只是,他并没有说出。
用手拽了一下系在沈然与他腰间的绳子,随后望着穹顶之上,
“结束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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