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三千骑兵,我就能解宛城之围。”
荀灌几乎是脱口而出,很显然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一路,怎么要提要求,能够让对方不会拒绝,她是减了又减,削了又削,最终敲定了这个3000的底线。
“3000?会不会有些太少了?”周访微微一皱眉。
“那,周将军能给我多少兵马?”荀灌多了一点希望,毕竟这个3000人,是一个底线。
“对不起,荀小姐,我恐怕,一个兵都不能给你。而且你也不能从这里离开。”周访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讲出了实情。
“为什么?你不帮我们就算了,怎么还要把小姐扣留下来?”荀三不解的瞪了周访一眼,本来他还对这位直率的将军有些好感,可没想到这份好感败得这么快。
“阿三哥,这不能怪周将军,他们要在江陵潜伏,不能暴露目标。否则就打草惊蛇了。”荀灌倒是看得很透彻,没有过多的责怪,反倒是替周访来解释。
“我有个办法。”王羲之在王悦身后怯生生的说。
“哦?逸少,来,到前面来讲。”周访把王羲之从王悦身后拉出来。
“周将军的大儿子周抚不是正好带着3000人为疑兵,佯装北伐之势嘛?哪何不用近水得楼台,非要用远水救近火哪?”王羲之说完后,看了一眼周访。
“哎呀!”周访一拍脑门,“你看看我,光想着从江陵给你调兵不方便了,全然把之前派出去当疑兵的道和(周抚的字)给忘了。我这就写一封信,让道和领这3000人改到宛城。”
“周将军,如此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代家父与周将军结义为兄弟。”荀灌还想起身行弟子礼,被周访按了回去。
“心意到了就行了,我能有你这样的义女,单人独骑突出重围,独行千里求援,这就算是当年的太史慈也不过如此了,何况看你这个年纪,也就和逸少差不多吧?”周访算是认下了这门干亲。
“义父谬赞了,这一路全赖阿三哥拼死相护,才侥幸得了一线生机。”荀灌并没有突出自己,而夸赞了身旁的荀三。
“哦?”
郭璞这时才想起来,他刚才就觉得这个荀三哪里不对,却总也说不上来,听到了荀灌讲荀三拼死保护,他才想起来,有一种脉象叫做‘濒死’。
郭璞搭手一探,荀三下意识的往回一缩,却还是被郭璞拿住了手腕。
“胡来,胡闹。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的伤比她重得多。我说她一个小丫头,失血这么多,怎么可能气血还是这么足。原来是你这个傻蛋,割了自己血。”
郭璞说完,嗔了荀三一眼。
“嘿嘿,”荀三憨厚的一笑,“我刚才要是讲了,您老人家会不会先救我哪?哪不就把小姐给耽误了嘛?”
“阿三哥,你……”
“小姐,不要哭,阿三的事情完成了,阿三没有辜负老爷的重托,阿三即便是死,也死得心安理得了。”
荀三的气息越来越弱,此时郭璞已经把荀三的衣襟打开,里面露出了一道道的伤口。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郭璞伸手往怀里又掏出个药丸来,
“为了救你们俩,费了我十年的积蓄,这笔账,我可不能亏了。你可不能死,你还得给我背10年的药材哪,道爷这么高身份的人,总不能自己背吧?”
郭璞这一味药下去,荀三的脸色慢慢的开始有了光泽。
“多谢师父救命之恩,荀三无以为报。”
“哼哼,来来来,签了这份卖身契,给我打10年苦工,只管吃住,可没一个铜板。”郭璞当时就拿出个契约来,按着荀三的手指按了印。
“多谢郭先生大恩,”荀灌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来,“这是当年先祖荀令君受华佗所托的《青囊书》。”
“哎呀,”郭璞如获至宝一般轻轻的翻看,“这……这,大礼有点太重了,实话说吧,那两个丹药不值什么钱。要不然,我给姑娘磕一个吧。授我《青囊书》,也算我的小恩师了。”
郭璞本就不在意这些俗世的礼节,活得本就通透,说磕头,立马就跪下来磕。
“这下既有恩师,又有徒弟,这宛城,贫道是非去不可了。”
“有道长相伴,义父可以放心女儿回去了吧?”荀灌再次提出要追上周抚,一起去解宛城之围。
“这……”周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王悦。
王悦摇了摇头,说道,“荀姑娘,你和这位荀三兄弟的伤势,现在怕是连床都下不了。我看还是在江陵静养为宜。”
“可是,宛城那边迫在眉睫,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荀灌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况且还有道长这样的绝世神医在侧。”
“我理解荀姑娘救父心切,也知道如果荀姑娘能够再次出现在宛城,对宛城守军是多大的鼓舞。”
“大公子,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因为,不值得。荀姑娘能从杜曾大军的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而且还能带着援军回去,这给杜曾军队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杜曾显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知道荀姑娘勇武非常,不能以寻常女子相待,那杜曾虽然人不怎么样,反复无常,但要论勇武,你可以问问周将军,他是不是对手。”
“额~”周访顿了一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我也能拖住他一段时间。”
王悦接着说,“荀姑娘,你能从重围中突出,固然是你的勇武,但也是对手没有重视你这么一个毛丫头,犯了轻敌之过。可现在你要是再回去,你会成为整个战场的焦点,敌人各个欲杀你成名。”
“大公子,你讲得这些我都知道,但比起宛城的军士百姓来说,灌娘一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什么哪?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没有大公子那样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只不过是想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我有个办法。”王羲之第二次站出来说话,这已经是个奇迹了,毕竟这呆头鹅经常一个月不说一句话。
“哦?今天逸少很活跃啊。你来说一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我的办法,就是我自己。”王羲之走到荀灌身前,用手比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
“你的意思是,”周访看看王羲之,又看看荀灌,“你来假扮我这个义女?代替她回到宛城?”
“不行,这太危险。”王悦拉着脸投下了否决票。
“悦哥,你就让我去吧,你看我一路走来,也没帮什么忙,而且还有郭师父随行,再不济也跑得了吧。”
“长豫,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郭璞看了一眼王羲之,又看向王悦,“我最近还新学了一点土遁的把戏,唬一唬杜曾这样的粗人,应该不是问题。”
就这样,王羲之扮做了荀灌的模样,和郭璞一起去和周抚的疑兵会合,而周访这边的潜伏也快到了最后的日子。
期间,胡混几次想要登船来看看,都被王悦摆出了——我可是王公公,惹我试试?
胡混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个好不容易才结交下的人脉,再说自从这个王公公去了一趟南平后,自己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去南平为非作歹,肆意抓人了。
胡混甚至怀疑,这位王公公可能不只是王公公,毕竟看到播世子对他那个态度,也是毕恭毕敬的。
“播世子,你就和末将讲一句实话嘛,这个王公公究竟是谁?我可是派人去建康里里外外都打听过了,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王公公出宫。”
“哦?”播世子眼皮一瞟,就想好了对策,“你这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嘛,这是打算撇开我们家,自己单干?”
“不敢不敢,要是没有西阳王的销路,我们这些货物,也卖不了好价钱。只是大家既然做得是长久的买卖,这起码的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吧?”
“你既然都打听了,难道没有打听到,建康什么重要人物,最近没有在建康吗?我提醒你一下,年龄不到弱冠,风度翩翩。”
“播世子是说,最近风头无两,又增邑万户的宣城公?”
“我可没说啊,这都是你自己聪明。”
“宣城公也加进咱这买卖中来了,他可是食邑两个郡,还差这点散碎银子?”
“他是为了银子嘛?人家这叫提前布局。你说说,现在荆州无非就是北边的荀崧,南边的应詹,和夹在中间的你们。”
“哦,播世子意思是,他借着这个机会,抢先取得荆州各派的好感,这样他就可以有足够的实力,和绍世子争一争了?”
“我还是没说啊,这也是你自己聪明。”
“懂,懂。播世子的身份敏感,能和末将说这么多,已经是够朋友了。没想到啊,做个买卖,还能结交到这么多的贵人。”
“怎么?你又这山望着那山高,想去巴结别人了?”
“哪敢,末将只有一个优点,知道长幼尊卑,不该末将拍的马屁,末将绝对不抢。”
“我就喜欢你这个分寸感,这次生意怎么样?货物还有多久才能备齐?”
“这次快,那位贵人把咱们南平郡的障碍也搬掉了,约摸着再有个两三天,等巴陵那边赦书一颁,水道一解封,播世子就可以拔锚起航了。”
“你也知道巴陵的事情了?”
“嘿嘿,这么大事情,别说我了,洞庭湖的麻雀都知道了。播世子,你说要是这个杜弢顺利的投了你们,你们不会直接翻脸,来打我们吧?”
“你说哪?”
“这不是末将想听听播世子的高见嘛。”
“高见没有,实话倒是有一句,胡将军,聪明人,不会等到下雪了,才缝棉衣。”
“懂、懂。那播世子觉得末将该穿哪件棉衣,才合身哪?”
“这棉衣不是已经到了江陵了吗?上了钩的鱼,你还能让它跑掉吗?”
“可是,末将位卑官小,也帮不到这位贵人啊?”
“糊涂,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播世子又开始诈鱼了。
“明白什么?请播世子指点?”
“你怎么就不明白哪?贵人不差钱,你说他差什么?”
“女人?”
“把柄啊,他需要把柄来制衡群臣,让那些人乖乖的听话,明白了吗?”
“哦,您早这么说,我不就早明白了吗?播世子的意思是,把这些客户背后真正的买家,都告诉贵人?”
“我可没这么说啊?都是你自己聪明。而且做生意不是要讲究诚信嘛。”
“诚信?哪值几个钱,我说贵人怎么不辞辛苦,要去南平郡。原来是借荆州的买卖,来控制建康的人,真是高明哪。”
“学吧,胡将军,官场可一点都不比战场轻松。现在你明白该怎么做了?”
“明白,明白,播世子,末将只是不明白,这些东西,您那里不是更齐全吗?”
“这就是官场了,有些事情哪,只能你来做,不能我来做。”
“不懂。”
“以后你慢慢就懂了,在什么位置就要操什么心,操多了心,那叫非分之想,操少了心,那叫怠惰之思。”
“播世子的意思是,如果你去做这件事,会引起贵人的猜疑?”
“我还是没说哦,胡将军,所谓官场哪,就是坟场,有人在里面笑,有人在外面哭。”
“播世子,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下子我跟有奔头了,等杜都督打下了宛……”
“什么?你说杜曾去打宛城了?荒唐,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宛城的荀崧,可是荀家的人,你们惹他干什么?”播世子也是老戏骨了,立刻就表演了一个震惊出来。
“播世子消消气,您刚才也讲了,荆州一分为三,南边贵人已经替我们趟平了,那北边总不能再麻烦贵人吧,咱们怎么也得让贵人看看咱们的实力。”
“你们是想携兵自重?”
“哪敢,我们这才多少人?这都是新来的荆州刺史第五猗的主意,他奉了长安的命令,要削弱荀家的力量,免得枝强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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