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平日里都是一般的混蛋,话题自然是越聊越多。
一说一谈之间,毛蛋这些人对周缙的佩服更深了,特别是听到周缙敢在富贵云集的乌衣巷里肆意的飙车,那就更加的崇敬。
“义父,我等回去之后,一定劝我们家那位将军投诚,就算是为了我们自己,以后能跟着义父一起飞鹰走狗,也是好的啊?”
毛蛋趴下身子,给周缙当上马石。
“起来吧,周家的人,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
周缙拍了拍毛蛋的肩膀,一个翻身上了马车。
“来,上车,我还有话问你。你们也各自上车上马。”
毛蛋小小翼翼的爬上马车,恭恭敬敬的蜷坐在马车的外角。
“义父,您有什么吩咐的?”
“给我讲一讲那个张弈。”
“张弈?那个家伙最不是东西,要不是他,咱们也不能到巴陵城来冒险,被义父擒了去。”
“怎么?我听着你好像还有些不服的样子?”
“没、没,结识了义父才知道,之前的日子都是白活了,欺负个老百姓,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到死都不反抗一下。”
“不要讲这些,说一说张弈。”
“义父,张弈这个家伙,可是坏得很,他就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他撺掇我们家大哥,说什么巴陵之行,既无风险,又有功劳。他要不是不被信任,自己早就报名去蹭这份天降功劳了。”
“我说嘛,你们这几个混蛋,怎么挤到了巴陵城,原来是这小子在后面搞鬼。”
“是、是,要说只是这样,还不算坏。这家伙一边渲染巴陵之行的安稳,一边又在将官大会上旗帜鲜明的反对王真带人去接受赦书。说什么他最了解陶侃,陶侃那个人最不讲究信用。”
“嗯,这家伙还是个双面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能取得一方的信任,这算盘让他打的。”
“可不是嘛,王真在巴陵被义父击败,逃回湘城,这混蛋就跳出来说了——看,我当初怎么说的?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还把各位将军的亲属都丢到了巴陵?”
“等等、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被关在巴陵吗?”
“额~想当然,这家伙一贯的作风。”
“你没讲实话。”
“义父,我就不能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嘛?”
“你说哪?”
“好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就算义父不救我们,我们也能从监狱下面的暗道逃出来。只不过那条暗道太过狭窄,不到万不得已,我没打算从那里离开。”
“不是,你们是属老鼠的吗?才到了巴陵多长时间,挖了多少条暗道了?”
“这可不是我们挖的。是义父的大舅哥,他们家挖的。他们要讨好这些将军,才挖了这些暗道,让外面的消息能够传进去,里面的情况能够传出去。”
“虞悝、虞望?”
“对,就是这两位。他们还传进消息来,让我们耐心等待,说义父不日将返回,会将我们都救出来。”
“我进监狱的时候,你们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有这个画像,孩儿很难认不出来的。”
毛蛋将两个胳膊并到一起,赫然就是周缙的模样。
“嘿嘿,我这两个大舅子有两把刷子啊?”
“岂止是两把,因为照拂了我们这些人,现在杜弢将军把湘城的粮草买卖也交给两位虞爷了。”
“嗯,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嘛?”
“骂张弈,狠狠的骂他。”
“不对,不要提他。不管谁问,都说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
“啊?为什么啊?义父。”
“所有人都不提他,说明什么?”
“说明他没在巴陵?”
“对,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劫到陶舆,说明他欺骗了杜弢。如果连杜弢也不信任他了?”
“那他就死定了,湘城里除了杜弢以外,所有人都想让他去死。”
父子二人不断切磋着细节,车辙向后,车辕向前,日升日落之后,一行人在月光之下,来到了湘城。
毛蛋第一个跳下马车,开始嚷嚷。
“都没长眼睛吗?没看见小爷们荣归吗?”
“快开门,妈的,磨磨蹭蹭的。”
守城的伍长借着火光看到了毛蛋那张熟悉的脸,赶忙自己滚下城来,亲自把城门打开。
“少将军,一路鞍马劳顿,不如在小的这里先歇歇脚,小的已经派人去通报毛将军了。”
“嗯,懂事啊,你以后就是我的副将了。还等什么,把酒席都摆起来,把姑娘们都喊过来啊?这九死一生的回到了湘城,还不得开心开心?”
城门外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多时,城里传出几声马蹄声。
“毛蛋,你过来。”
毛宝一到城门,看到这排开的宴席,一看这个风格,已经确定了毛蛋的身份。
“大哥,小弟总算是活着见到你了。小弟还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哪?”
毛蛋撞进毛宝的胸膛里哭了起来,各家的少爷也纷纷找到自家将军,哭成了一片。
只有杜弢的外甥,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喝下了一杯冷酒。
“不要哭,我看你们这白白胖胖的,好像也没有受什么苦嘛。”
毛宝低头看着自己胖了一圈的弟弟毛蛋。
“这多亏了虞家安排了人,每天从暗道里,给咱们送鱼肉。”毛蛋急忙说道。
“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你们就暂且在那边,用金钱贿赂瓦解陶军,打探他们的消息嘛?怎么一下子都回来了?”
“大哥,这可不是我们想回来哪?我们被人给发现了。”
“哦?谁发现了你们?”
“哪,就是那个和杜将军外甥喝酒的那位,虞家的女婿、周家的公子周缙。”
“是他?他怎么发现的你们?”
“这小子对咱们的生活太了解,三言两语就被他套了出来,大哥,我看这小子目的不纯,就假意答应了他,把他诱到了湘城来。”
“毛蛋,做得好。这个周缙可是给他们立了大功的,你抓住了他,咱们就能知道很多情报。”
“大哥,这一路上,我都和他套话了。你猜怎么着?”
“臭小子,还和我卖起关子来了?有屁快放。”
“周缙这家伙,可是绍世子亲自派过来的。”
“司马绍?”
“除了他还有谁?绍世子已经亲自坐镇豫章。而且江州的杜弘也被击溃了,现在长沙郡已经被四面合围了。大哥要尽早寻找出路了。”
“这些话,你没和其他人讲吧?”
“大哥,这话我肯定得先和你说啊?咱们才是亲兄弟,其他人都是假的。”
“那你看,咱们该怎么对待这位周缙公子?”
“外鄙内尊。表面上要把周缙的危害都说出来,暗地里谁要是想对付周缙,咱们都帮着把这些危险都排除了。”
“不错,这趟巴陵没有白去,成熟了不少。走,和我去会一会这位周四公子。”
毛宝拉着不情愿的毛蛋走到了周缙身侧。
“这杯酒,敬周公子仗义而行,若非周公子的义举,我兄弟恐怕不能再见了。”
毛宝先提了一杯。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毛宝将军吧?早就听说毛将军的侠名,湘州百姓提起毛将军大名,无不称赞。都说毛将军会带着他们走向光明。”
毛宝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惊,看来这个周公子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单纯,他是做好了功课,才进的湘城。
“湘州谁不知道,蛟龙入洞庭,要是没有周公子,我们在巴陵,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毛宝反将了对方一军,点出了对方的功绩。
“谁说不是哪?谁能想到,那个陶侃的侄子陶臻仗着陶侃的势,竟然打起了我妻子的主意,还被我撞破,我一气之下,就砍了他。”
“什么?你说陶侃的左膀右臂陶臻,被你砍了?”
“怎么?毛将军没有看到这队伍最后那个棺材吗?那里面装着的就是陶臻,你们这城中,不是有陶侃军的叛徒嘛,让他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那可太好了,张弈将军已经阵斩陶舆,现在周公子……”
“等等?你说谁?陶舆?他活得好好的,还带兵来追我们哪?哪来的阵斩哪?不信,你问问你老弟。”
周缙顺势开启了自己的计划。
毛蛋自然心领神会,“大哥,刚才忘了和你讲了,巴陵那边,张弈就没有出现过。”
“什么?那他说得言之凿凿的,又是劫了军粮,又是阵斩陶舆?难道他竟然敢谎报军情?”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家伙应该是干得出来,大哥你看剩下的那些人,就是当年被张弈出卖的族人。”
毛蛋指着张横那10个人。
“哦?张弈的族人?他不是说,陶侃把他的族人杀尽了,他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得我们吗?”
“大哥,这路上我都问了。那张弈想多分一点不义之财,陶侃哪,又是个吝啬鬼。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有了矛盾。”
“哦?居然是这么回事?”
“不止哪,张弈带着自己的族人到我们这边来,路上被陶臻劫了回去,他砍翻几个族人,挡住道路,自己才跑出来。”
“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还有哪,这些族人最后是被陶舆保了下来,张弈怕这些人会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就领人到巴陵去反杀这些族人。”
“这混蛋。所以这些人,是来报仇雪恨的?”
“是,我看着这些人能给张弈找些麻烦,就一起带来了。”
“嗯,你做得好。这下我倒要看看张弈还能怎么说。”
毛宝又借着酒,结识了张横等人,推杯换盏之间,也了解了张横和族人的遭遇。
陶臻的死讯,很快就传进了城内,不多时,杜弢和张弈也骑着马来到了城门外。
“周公子,听闻你手刃陶臻,救出诸子,还请受我一拜。”
“杜将军,我今日方知将军心里的苦。那些王八蛋,容不得功劳进了别人的口袋。”周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知我者,周公子。张弈,你去看看。看看人家周公子是怎么手刃仇人的。”
张弈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张横几人围了住。
“张弈,还认识你家张横爷爷吗?”张横横刀挡在面前。
“哎,你这家伙,你不是说来投奔张将军吗?怎么还占张将军的便宜。你是谁爷爷?”毛蛋一句话把自己摘了出去。
“额~小毛将军,这个真没有,按辈分,他就是我爷爷。”
张弈脸一紧,实在没想到在这个环境和张横遭遇了。
“没想到,你这狼子,还认得你家爷爷?”
“横爷爷,你们怎么到了湘城来?”
“是啊?我们不是已经都被陶武威杀光了嘛?怎么还活着哪?张将军不给解释解释嘛?”
“啊,这个嘛。一定是陶舆想收买人心、挑拨离间。”
“陶舆?陶舆不是已经被张将军阵斩了吗?”毛宝要命的夹了一句进去。
“是啊?张将军,你不是说巴陵之行,截断了陶侃的粮道,阵斩了陶武威吗?”杜弢也追问。
“末将、末将夸张了一点,当时只是重伤了陶舆。”
“哦?这么说来,反倒是周公子的功劳更大了?”
“杜将军,末将怀疑那个棺材里根本不是陶臻。”
“那,你还不去看看?”
张弈往前走十几步,来到棺材面前,移开盖子,探身看向其中。
“杜将军,这根本不是陶臻,是陶舆,是被末将重伤的陶舆,你看,这个伤痕,是被末将的槊砸的。”
“周公子,你不解释解释嘛?”
杜弢转向周缙。
“我解释什么?”
周缙反问道。
“当然是解释一下,陶臻怎么变成了陶舆?”
“那就是陶臻。”
“可张弈将军说那是陶舆。”
“他撒谎,您难道要信一个出卖族人、出卖旧主的家伙?而不是信我这样的大好青年嘛?”
“张弈将军,你怎么说?”
“杜将军,你不信我?”
“就站在那里,不要上前,我听得见。”
杜弢本能的退后了几步,把自己藏在卫兵之内。
“这些人,他们都见过陶臻陶舆,你们说,这是谁?”
张弈一直骗人,现在反倒让周缙冤枉了他。
张横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这就是陶臻,他肩膀上那个伤,是我手中这个大槊砸的。你看,痕迹一模一样。”
张横说着把自己大了三号的槊放在那道伤口上。
“这是怎么回事?”张弈自己也搞不清情况了。
“还怎么回事?”毛蛋发挥了自己的实力,“我们在巴陵根本就没有听到张弈将军的消息,倒是听说周公子行刺了陶臻,救出了张将军的族人。我看哪,张弈将军是老毛病又犯了,又把别人的功劳,按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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