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梁国的夷吾那里,却芮忙劝夷吾以大片土地贿赂秦国,换取秦国出兵护送其回国继位。
夷吾有点舍不得大片土地,却芮说:“现在晋国又不是您的国家,是别人的国家!别人的土地,您有必要爱惜它吗?只要能回国当国君,还怕弄不到土地吗!”
于是,夷吾便跟却芮一起来到秦国,向秦穆公许诺,只要秦国能助他回国为君,晋国就割让黄河以西的所有土地给秦国。与此同时,夷吾又派人偷偷回晋国向里克和丕郑许诺,若能让他回国为君,他就赐里克田一百万亩,赐丕郑田七十万亩。
秦穆公问却芮:“夷吾公子依靠谁?”
却芮回答说:“臣听说逃亡在外的人没有党羽,有了党羽必定会有仇敌。夷吾公子小时候不喜好玩耍,有争斗却不过分,长大了也没改变,其他的,臣就不知道了。”
秦穆公问他的大臣公孙枝:“夷吾能安定国家吗?”
公孙枝说:“臣听说,只有行为合乎法则才能安定国家。说夷吾没有爱好没有厌恶,那就是既不猜忌又不好胜。现在却芮的话却是既猜忌又好胜,夷吾恐怕很难安定晋国吧!”
秦穆公说:“他安定不了晋国,那就对我秦国有利。”
于是,秦穆公接受了夷吾的条件,联合了齐国、周天子一起护送夷吾回晋国当了国君,他就是晋惠公。
晋惠公回国之前,他的姐姐秦穆夫人嘱咐他,回国后把流亡在外的重耳等诸公子都召回国去,好好安置,同时请他对嫡母贾君照顾着点。晋惠公一条一条都答应得很爽快。
晋惠公回国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照顾贾君,不是从物质方面,也不是从精神方面,而是……从性的方面!贾君的年纪应该也不轻了,但没事,晋惠公口味重,他把她按倒,抚慰一番之后,就把这位嫡母收入后宫,以便随时抚慰。
不过,另有一种说法,说贾君是故太子申生的妻子,晋惠公的嫂子。不管是嫡母还是嫂子,反正现在成了晋惠公的小老婆。至于召回在外流亡的群公子,那就暂时没有时间,等以后有了时间再考虑吧!
接着就要兑现对里克、丕郑许下的诺言了,他派人对里克说:“没有您我做不了国君,虽然如此,您毕竟杀了两个国君和一个大夫,做您的国君不也太难了吗?”
里克回答说:“我不杀奚齐、卓子您怎么能有今天?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臣听到命令了!”说完就用剑自杀了。
这时丕郑因为正在秦国访问,逃过了一死。
晋惠公既然要除掉丕郑,为什么还派他出访秦国,让他逃过一死呢?原来,晋惠公根本没有割地给秦国的打算,他派丕郑去秦国是向秦穆公传他的话:“开始的时候,夷吾是以河西之地许诺给国君的,我也因此幸而得以立为国君。可是大臣们说,‘土地是先君的土地,国君流亡在外,怎么能擅自许诺割给秦国!’我跟他们争,他们就是不管应,因此派丕郑来向您表示我诚挚的歉意。”
他估计,丕郑只要说出这番话,秦穆公就会气得跳起来把他砍成碎块,这样就不必自己做恶人来杀他了。哪知道,秦穆公却没有拿丕郑出气。
丕郑和里克都是重耳的坚定支持者,他对秦穆公说:“晋国的大夫中,吕甥、却称、却芮都不赞成割地给秦国。如果国君能用重礼问候他们,然后召请他们到秦国来,我则设法把晋君驱逐,然后接纳重耳回国即位,割地的事就能办成了。”
秦穆公于是派人去晋国回访,暗中向却芮等三人送上重礼,然后请他们去秦国访问。却芮这个人精,岂会上这个当?重礼照收,秦国却不去,他对吕甥他们说:“礼物重,言语甜,这是在诱骗我们哪!”于是几个人就带兵把丕郑以及里克、丕郑的党羽贾华等人全部杀掉,只有丕郑的儿子丕豹逃脱,他也逃到秦国去了。
晋惠公即位的第四年,晋国因为连年的自然灾害,闹起了饥荒。万不得已之下,晋惠公只得派人向秦国请求购买粮食。
秦穆公问大臣们:“要不要卖粮食给晋国?”
大夫百里奚说:“天灾流行是任何国家每一代国君都会碰到的,救灾恤邻,符合道义。”
丕豹却请求秦穆公非但不要卖粮食给晋国,反而应乘机伐晋。
秦穆公说:“晋国的国君不是好东西,但是老百姓有什么罪过?”
于是秦国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向晋国,运粮的车马和船只从秦国都城雍一直连接到晋国都城绛,被人们称为“泛舟之役”。
不料,下一年轮到秦国发生灾荒了,秦穆公派人向晋国请求购买粮食。
晋国大夫庆郑认为秦国有恩于晋国,晋国不应该见灾不救,幸灾乐祸。另一位大夫虢射则认为,反正晋国已经背弃了割地给秦国的诺言,既然已经做了坏人,干脆坏人做到底,不要卖粮食给秦国。虢射的话说到了晋惠公的心里,他一口拒绝了秦国的请求!
庆郑退朝后背地里说:“这次国君恐怕会为此而后悔!”
果然,秦穆公被彻底激怒了。次年(公元前645年),秦国丰收,缓过了气来,当年九月就发兵讨伐晋国。
秦军出师之前,秦国的占卜官卜徒父为这次出师进行了卜筮,卦象显示,秦国军队出师大吉。
结果,秦军势如破竹,很快打过了黄河,一路向东抵达今山西河津、稷山间的韩原。
晋惠公忧心忡忡地问庆郑:“敌人已经深入了,怎么办呢?”
耿直的庆郑最看不惯晋惠公的白眼狼作风,没好气地答道:“国君背信弃义,幸灾怒邻,招致敌人的深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还是去问虢射吧!”
晋惠公不悦道:“舅舅是在责备我唷!”
庆郑并非晋惠公的母舅,这时的诸侯习惯于尊称非同族的异姓大夫为舅。
晋惠公决定亲自率军迎敌,他让卜官占卜,谁适合做他的车右。占卜结果是,用庆郑为车右,吉。
晋惠公说:“庆郑对我不逊。”不用他,而任用大夫家仆徒做车右,任用大夫步扬为他驾驭战车,拉车的马则是郑国被迫献给晋国的,名叫小驷。
庆郑劝谏说:“古时候出兵作战,一定要驾本国出产的马,它们在本国土生土长,了解本国人的心性,能安心接受本国人的指挥,熟悉本国的道路,一旦有事,任你怎样使用它,它都能如你的意。现在您驾着异国出产的马出战,遇到意外就会因恐惧而改变常态,必将违背人的意愿,到时您一定会后悔!”
晋惠公没理睬他,率军上了前线。
晋惠公派曲沃桓叔的曾孙大夫韩简去观察秦军的虚实,韩简回报说:“秦军的人数比我军少,但士气却比我军高一倍。”
晋惠公问:“这是什么缘故?”
韩简说:“国君逃亡在外时,依靠的是秦国的资助;回国为君时受到秦君的厚爱和护送;我国遇到饥荒时,受到秦国的接济。国君受秦国三次恩却一次也没有报答,因此秦军前来征伐。现在国君不责备自己的过错反而兴兵拒敌,所以晋军懈怠而秦军振奋,这样看来,秦军的斗志比晋军多一倍还不止呢!”
从庆郑和韩简的言行可以看出,晋国领导层中颇有人对晋惠公的白眼狼行径极度反感,军官和士兵中这样的情绪应该也不少,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吃过秦国的救灾粮,觉得为这样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国君去跟秦国作战真丢脸,士气怎么会高?
但晋惠公的脑回路清奇,看问题的角度跟别人不同,他觉得我是天生的高贵人,就应该人人都为我服务,为我作牺牲,我没有义务报答别人的恩惠,所以他丝毫也不为自己的背信弃义觉得不妥,他说:“一个普通人尚且不肯受人轻慢,何况一个国家呢!”
他派韩简前去索战,并向秦穆公传话:“寡人不才,只能将军队集结起来而不能解散他们,您如果不退兵,晋国是不敢回避您的进军命令的!”
秦穆公派大夫公孙枝回答晋惠公:“当您未能回到晋国时,我替您忧惧;当您回到晋国而尚未即位时,我还是替您担忧;您既然已经居于君位了,我怎敢不接受您的请战命令呢!”
韩简带着秦穆公的答复回到晋营回报了晋惠公,叹息说:“此战晋国必败,我们如果不阵亡而能成为秦国的俘虏就算是幸运的了!”
仗还没有打,高级将领已经在等候着失败降临了,这士气低落到什么程度了!
九月十三日,战斗终于打响。
为晋惠公拉车的郑国马果然因为不熟悉道路地形而陷在泥泞地里盘旋不得出来,秦军杀了过来,晋惠公看到庆郑在不远处经过,就喊他来救。
庆郑说:“您不听我的劝谏换马,也不依卜筮结果用我为车右,实在是自找祸败,我的车可不值得委屈您来乘坐!”转身就走开了,但他也不是不顾国君的死活,而是去找别人来救晋惠公。
两军混战之中,韩简率一队战车遇上了秦穆公的战车。韩简的战车由大夫梁由靡驾驭,虢射为车右,他这一队战车人马众多,秦穆公身边却没有多少人马,于是韩简他们一下子就把秦穆公团团围住,秦穆公拚命冲杀却突围不出,眼看着就要被晋军俘虏了,庆郑正好赶了过来,大喊:“快去救国君!”
韩简他们只得放弃俘获秦穆公的良机而去救晋惠公。可是,等他们赶去,晋惠公已经成了秦军的俘虏!
秦军带着晋惠公奏凯回师了,那些随同晋惠公一起出征的晋国大夫们追随他们的国君前往秦国,要陪伴晋惠公作俘虏。他们像犯人一样把头发弄散,盖在脸上,一路餐风宿露地徒步行走,夜里就露宿在草丛里。
秦穆公派人劝阻他们,说:“你们何必那样忧伤?我和你们的国君一起往西边去,也不过是在实现你们晋国的那个妖梦而已,哪敢把你们的国君当俘虏带回去呢!”
他所说的那个晋国妖梦,发生四年前。有一次晋国大夫狐突到曲沃去,夜里睡不着觉,恍恍惚惚中遇见了已故太子申生的鬼魂。申生的鬼魂对狐突说,晋惠公无道,奸污了贾君,他已经请求天帝惩罚他,并预言晋军将在韩原大败。这个“妖言之梦”影响极大,流传极广,连远在西方的秦穆公都知道。
晋国大夫们连忙三拜叩头,答复秦穆公说:“您脚踏大地,头顶青天,天地神灵都听到了您这句不把我们国君当俘虏带回去的话,我们晋国群臣也都倾耳敬听到了。”
如果是当俘虏带回去,那就可杀、可做奴隶。不把他当俘虏,那就不会杀他也不会让他做奴隶了。秦穆公对晋惠公非常痛恨,何尝不想把他作为俘虏好好泡制一番,他这么说只是安抚一下晋国群臣,哪知却被晋国群臣抓住了把柄——君无戏言,你要说到做到啊!
秦穆夫人听说秦穆公押着被俘的晋惠公回来了,她估计秦穆公一回到雍都就会把晋惠公杀掉,以祭祀天帝。虽然秦穆夫人对晋惠公的所作所为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血浓于水,不能不救。
在天子王宫和诸侯公宫的宫门内,都有一个高台,宫中有女人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要处以幽闭之刑(也叫闭宫之刑)了,就拖到这高台上行刑。将受刑女子绑在柱子上,然后拿木槌击打其胸腹,使其子宫或阴道前壁下坠,堵塞阴道。
秦穆夫人就是在宫门内的这个高台上堆起一堆干柴,然后带着她所生的两个儿子(其中包括太子赢罃,即后来的秦康公)和一个女儿,一起站在干柴堆上,做出了点火自焚的架势,然后派人穿着丧服去迎接秦穆公,并传话给秦穆公:“上天降下灾祸,使我秦、晋两国之君不能以玉帛为赠礼友好相见(“玉帛相见”),而只能以战争方式相见(“兵戎相见”),假如晋君早晨被虏进国都,婢子我晚上就死;晚上被虏进国都,婢子我早晨就死。唯有您能决定这件事!”
秦国的大臣们请求秦穆公把晋惠公带进国都痛快地惩治,秦穆公说:“俘获了晋君,我原以为能光荣地归国,却不料引出了丧事!拘执晋君回去还有什么用?大夫们还能想到其中的好处吗?况且,晋国群臣对他们的国君被俘非常忧伤,用他们的行动感动了我,用我所说的话约束了我,我若不考虑晋人的忧痛,就会加重他们对秦国的愤恨;我若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就是违背天地。”
于是,秦穆公没有把晋惠公带到雍都,而是把他囚禁在周王朝在西周时期的故宫灵台,他自己也没有回雍都,暂驻于王城(今陕西大荔东)。这时,晋惠公和跟随而来的晋国大夫们一齐向秦穆公请求和谈。
秦穆公和群臣商议:“杀掉晋君,还是驱逐他不让他当国君,还是送他回国继续当国君?哪一种做法对我国最有利?”
大夫公子挚(秦穆公的儿子)说:“不如杀了他,省得他回去再做白眼狼!”
公孙枝说:“不如放他回去继续当国君,但是要把他的太子送到秦国来作人质,这样效果会比较好。”
秦穆公采用了公孙枝的建议,同意了晋国君臣举行和谈的请求。
晋惠公马上派却乞回国,将秦国已允许讲和的事通知吕甥,并且召吕甥来秦国参与谈判。
吕甥却告诉却乞,现在晋国国内反感晋惠公的情绪很浓,他就算不能回国人们也不在乎,何况为了他回国还得给秦国大量好处,那得牺牲很多国家利益,国内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为了他而牺牲国家利益,因此,首先得把人们笼络住再说。他教了却乞一个办法:“你先接见群臣,代表国君下命令赏赐群臣,然后就对他们说,国君让你转告大家,‘我虽然被释放回国,却已经使国家的体面蒙受耻辱了,你们可以用卜筮来决定,是继续奉我为君还是奉太子圉为君。”
却乞照吕甥说的做了,晋国群臣得了赏赐,再听到“晋惠公”这番带有深刻忏悔意味的话,感动得哭了。
好,贵族们都被成功地笼络住了!接下来还要笼络住国人,吕甥让却乞以晋惠公的名义朝国人。
所谓朝国人,就是国君召集国人开大会。在西周和春秋时期,天子和诸侯讨论国家大事、决定政策、发布政令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朝议,一种就是朝国人。
朝议就是跟卿、大夫、士等官吏、贵族们商议国事,分为内朝和朝会两种。诸侯的侯宫(也称“公宫”),从外到内共有三道门(天子的王宫则有五道门),最外面的一道门叫“库门”,第二道叫“雉门”,第三道叫“路门”。天子和诸侯的起居室称为“路寝”,在路门之内。天子和诸侯在路寝内接见大臣,叫做内朝。这个不是每天举行,而且一般只限于天子或诸侯的至亲骨肉才能进入路寝议事。朝会是在雉门之内、路门之外的庭院中进行,这个通常是每天都要举行的,总是在早上,天刚亮就开始了。凡是身在国都达到一定级别的官员都要参加,按照官次的高低站位,有专门的官员——宰夫(天子诸侯的厨师也叫宰夫,不知是否同一人?)来指导官吏们站位的次序。在这种朝会上,通常只有卿和上大夫等高地位的人有发言的资格,地位低的官吏除非国君向他提问,否则是不能开口的,开口就属于越礼。
朝国人,又称为外朝,这个也不是经常举行,要国家有重大事情,需要征求国人的意见,或向国人宣布政令的时候才举行。像卫国这类已沦落到了二等的国家,国君要做什么事情,需要极大程度地借助国人之力,所以,朝国人举行的次数要稍多一些,而像齐国这类大国,国君不太需要借助国人,就较少举行朝国人,晋国也是。朝国人是在公宫的库门之内、雉门之外的庭院中举行。
这次却乞代表晋惠公举行朝国人,向国人宣布了两个喜讯:一、国君要对国人进行赏赐;二、晋国马上要深化改革,实行爰田制!
什么是爰田制?历来解释不一。一种说法是,分公田之税应入公者,赏给大家。另一种说法是,田制改革。后一种说法似乎更符合事实。
这个时期,农业技术还是很落后的,作业很粗放,还不懂得精耕细作,所以一个农夫能耕种一百亩田(合今31.2亩),这在后世精耕细作的时代简直不可想象!田种得多,种得粗,亩产量也低。为了保持土地的肥力,这时普遍实行休耕制,把田按土质好坏分成三等:一等的好田(上田),年年耕种,可惜这样的好田是极少的;中等的田(中田)耕种一年,休耕一年;最差的田(下田),耕种一年,休耕两年。
同时,前面说了,西周以来实行的是井田制,每一井田固定八个农夫家庭,每个农夫家庭分给一百亩责任田(只是让其耕种和收获,不是其私产,跟我们今天农村的责任田相似)。但事情来了,有人分到的田好,有人分到的田差,怎么才能保证公平公正?——轮换!
怎么个轮换法?“三年一换土易居”。张三今年耕种的这一百亩田,三年后换给李四种,张三去种李四那一百亩田。再三年后,张三又跟王五对换。除了中央那一百亩公田之外,八块私田八户人家每三年一换,保证每人都能种上好田,也都能种上差田。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反正王五这田明年要换给张三种了,王五今年就不会花力气去施肥、改良土质、平田整地、完善灌溉排涝等田间设施。张三也一样,这就必然导致土质的退化,产量降低。同时,换种田,自然就得搬家,搬到自己现在种的这一大块田上的房子里去,不然田离自己住的房子很远,耕种收割都不方便,要浪费很多劳力。这样,房子也是今年自己住,三年后别人住,大家也就不愿意把力气花在修缮、美化居住环境、完善生活设施上头,马马虎虎将就一下就算。所以,土地轮换导致土地质量、粮食产量和农夫生活质量三方面都下降,而且经常搬家也很麻烦。
实行爰田制,就是彻底废除井田制,把土地分给农夫以后不再轮换耕种,分到哪块田,就在那块田上种一辈子。那怎么分才能兼顾到好田差田方面的公平呢?如果是上田,一个农夫家庭分给一百亩;如果是中田,分给二百亩,可以让他今年种一半,另一半休耕养肥力;下田,分给三百亩,让他今年种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二休耕养肥力。
当然,分到的一百亩田清一色全是上田或中田、下田,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一般一百亩田中有若干亩上田,也有若干亩中田或下田的情况比较普遍,因此,上面讲的实际上是一个比率,1:2:3,上田,一亩算一亩;中田,两亩算一亩;下田,三亩算一亩。全部折合成上田算,每家一百亩,按照这个比例分,就公平了!
据《左传》说,晋国这次“作爰田”首先是在拥有一定参政议政权并且也是兵源的国人中进行,其次是原先耕种土地的野人。这样,国人和野人皆大欢喜,对晋惠公感激拥戴到了极点。至于贵族士大夫们,既得到了大量的赏赐,又听到了那番吕甥虚构出来的国君掏心窝子的感人话,况且作爰田把他们的公田也分掉了,他们以后靠收取租税过日子,这跟管仲的土地改革一样效果,收入比公田上出产的农作物只多不少,所以也对国君感激拥戴着呢!因此,晋惠公还未回国,就已在国内收获了大把的支持和爱戴。
不仅如此,吕甥这一举措对国家的好处简直难以估量!民富了,粮食产量增加了,国家税收增加了,而且兵源也扩大了。因为野人分到了田之后就跟国人享受的待遇一样了,就可以让他们尽国人一样的义务,当兵。所以“作爰田”之后,紧随而来的一个措施就是“作州兵”!不管国人野人,每二千五百家编为一州(一说三千五百家为一州),成立地方武装——州兵。
吕甥他们竟然一举数得,歪打正着地为晋国日后长久的霸业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吕甥真是个大才啊!
完成了这番布置之后,吕甥就来到秦国,开始跟秦穆公谈判。在谈判桌上,吕甥同样是高手,所以晋惠公指定要他来跟秦国人谈。
下面请欣赏吕甥那高超的外交语言艺术——
秦穆公问吕甥:“你们晋国人的意见统一吗?”
吕甥说:“我们晋国人的意见不统一,下层的小人们为国君被俘感到羞耻,为阵亡的人感到悲痛,因此,不怕征收军赋、修缮甲兵的劳苦,立太子圉为君,他们发誓要报仇;上层的君子们爱护国君并知道他的罪过,因此不惜征收赋税、修治军备来等待秦国送回国君的命令,他们说,一定要报秦国的大德,就是死了也无二心。”
秦穆公问:“你们晋国人对晋君的命运是怎样猜测的?”
吕甥说:“下层的小人们只是忧伤,他们以为国君一定会被秦国杀掉,他们说,我们接受了秦国三次大恩,非但未报答,反而还伤害秦国,秦国难道还会放过国君吗?上层的君子们则认为,我们承认自己有罪过了,国君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过,秦国如果杀国君,就是把恩德变成了仇怨,如果放回国君,秦君在诸侯当中就可以完成霸业了,所以秦国一定会释放国君。”
吕甥这番对答,是外交辞令上的绝唱,他拿君子和小人说事,让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其实是棉里藏针,对秦穆公既威吓又戴高帽子,弄得秦穆公不知不觉顺着他的思路走。
秦穆公说:“你这些话正合我的心意!”
于是,秦穆公派人让晋惠公住到了接待外宾的客馆里,并以国君之礼相待,送给他七牢(牛、羊、猪各七头)。
晋、秦两国的和议达成了,晋惠公即将回到晋国时,有人问庆郑:“你还不逃走?”
庆郑说:“陷害国君而致战败,作为人臣已失了为臣之道,就算出走,又能投奔哪里?国君若能回来,我应该等待受刑,让国君心里痛快;如果不能回来,我会率领我的部属进攻秦国,救不回国君就死在那里!”
不久,晋惠公在秦军护送下回到晋国,还未进国都,就先把来迎接他的庆郑杀了。
秦国接收了晋国割让的土地,在上面设置官吏,并开始征收赋税。这块地有多大?东至晋国的虢略(今河南嵩县西北),南边到华山,北边到晋国的内地解梁城(在今山西临晋南),上面共有五座城。难怪晋惠公要毁诺,割掉这么大一片土地,伤筋动骨啊!
这一年,晋国又闹粮荒。秦穆公又赠送给晋国一批粮食,他说:“我怨恨晋国的国君,但怜悯晋国的人民。况且,我听说晋国是唐叔的后代,箕子说过:‘唐叔的后代必定会强大。’晋国是不可以图谋的。暂且对晋国施一些恩德,等待将来能人出现吧。”
也许这番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所以,当二年后晋国真的把太子姬圉送到秦国作人质时,秦穆公竟把河西之地全部还给了晋国,这显然是秦穆公的一个大失着!
晋惠公这次回国,又做了七年多国君,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安分多了,该割地割地,该送质子送质子,很老实。只是秦穆夫人托他召回流浪在外的群公子他依然未做,非但未做,还打算派兵去翟国杀掉他同父同母的哥哥姬重耳,害得姬重耳慌忙离开翟国,逃到齐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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